卓轻邈很多次都在想,为什么方燃知能这么好运。
为什么偏偏就只有他能这么好运,不用受更深的创伤。
但又有很多次,另一个声音会反驳自己,他扪心自问,这是方燃知好运吗?
不,这是方燃知应得的。
他因为帮季笙,挨了无数次的打,还被扒衣服拍视频......
甚至......方燃知还帮过他。
这样一个不肯低头、永远都在反抗魔鬼的人,在卓轻邈生命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所以他努力地打拼,在娱乐圈里占据一席之地,努力地摆脱汪秋凡,做到反向牵制他,就是想做到有一天可以保护方燃知。
可是他等到了什么呢?
等到了方燃知的房间里出现了一个男人。
从方燃知门前离开,卓轻邈回去后一整夜都在翻来覆去,完全睡不着。
他百思不得其解。
燃燃到底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名利了?
就因为陆霁行有钱有权?
那陆霁行呢?
他肯定是因为看上了方燃知的脸,还有那道秀美的身体。
真爱?肯定不可能吧。
燃燃应该跟自己在一起,卓轻邈想,他们出身相同,境遇相同,什么都相同。
他们才是般配的。
只要告诉陆霁行在方燃知身上曾发生过什么,哪怕他没有被强过,陆霁行也会心存芥蒂吧?
而陆霁行......好像就是来找他的。
看着那道朝自己走近的高大身影,哪怕非常具有压迫感,卓轻邈也没怵,还突然笑了。
陆霁行果然在意。
不然他不会这么急地找他。
“陆总。”卓轻邈颔首,主动打了这个招呼。
陆霁行没应声,非常淡漠地看着他。
助理方才被打发走了,旁边无人,可以说点私话,卓轻邈脸上笑容渐大,并不卖关子:“你知道方燃知他......”
“我当然知道。”陆霁行冷漠地打断他继续说下去,语气异常笃定。
“什么?”卓轻邈嘴角的笑容瞬僵,片刻后有点扭曲,“陆总确定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吗?”
陆霁行垂眸,右手上的纱布是干净的,今早出门前,只只刚帮他换了药。
纱布的
结是蝴蝶结,
他慢条斯理地揪住一点尾巴,
把那道蝴蝶结扯开,紧接着是数圈的白色纱布。
陆霁行右手背的伤经过一晚上的恢复,大片淤青扩散,伤口结痂,一眼过去还以为他受了多么严重的伤,有些骇人:“知道这伤是怎么来的吗?”
他抬眸,盯着卓轻邈,声音很低,声线却极冷:“如果你还有汪秋凡的联系方式,不妨给他打个电话问问。”
卓轻邈眼睛瞠大,不可思议地瞪着陆霁行。
而陆霁行还在说:“或者跟他视个频,你应该好好看看,他现在是什么样子。”
卓轻邈的唇瓣在颤抖。
陆霁行:“而且我捡到了一部手机,好像是汪秋凡的,里面有你——卓先生,怎么这么惊讶地看着我,你害怕吗?”
他的表情从头至尾都没有任何变化,可吐出的话却一句比一句令人心惊。
卓轻邈的脸色瞬间惨白。
“哎呀陆总,您来啦——”
成任飞导演的声音爽朗地穿透半个片场,直直地朝着这边走来,大步流星。
“成导。”陆霁行颔首。
在成任飞将近前,他又随意地瞥了眼卓轻邈。
“别误会,卓先生,”兴许是觉得自己过分了,陆霁行收回视线,像领导者视察似的打量片场四周,“身为《行涯》的投资者,最近闲来无事,我只是想要监一下工,仅此而已。”
“陆总,什么时候到的?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成任飞伸出手,说道,“我没怠慢吧?刚才在看轻邈的镜头,状态好像有点不对,正要喊他重拍一条呢,没想到就看见您了。”
“刚到,”陆霁行用左手跟他相握以示回应,说道,“我也是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剧组男一号在这,所以就随便说了两句。”
他目光转向卓轻邈,投资商激励下属似的:“好好拍戏。”
方燃知化完妆,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陆霁行站在片场中央,成任飞导演在跟他说话,旁边还有卓轻邈。
不知道卓轻邈跟陆霁行有没有单独说上话,卓轻邈此时正死死地盯着陆霁行的侧脸。
心头虽然猛地一跳,可更大的疑惑却先占领高地,方燃知茫然地看着陆霁行。
眨了好几次眼睛,先生都没有消失。
所以真的不是他眼睛花了。
可是......陆霁行没说自己会过来啊。
他疑惑不解,下意识地歪了歪脑袋,不过幅度很小,只有很了解他的陆霁行察觉到了。
“诶燃知——你做好造型了啊?来你过这边来,交给你一个任务,”成任飞赶紧冲方燃知招手,不拘小节地大喊说道,“轻邈还有条戏要走,我没办法招待陆总太久,他是你老板,你先帮我跟他说说话,别怠慢了。”
“......”方燃知机械地抬脚走过去,领了任务,“噢......噢。”
成任飞笑说:“陆总不介意吧?”
“当然不介意。”
陆霁行语气仍然平淡,但眼睛里已经藏了笑意,“成导,你快去忙吧。我只是来看看,顺便做一下自家艺人的心理工作,不是要打扰你们的拍摄进度,不用管我。”
事业心强烈的成任飞只想搞好自己的剧,没怎么关注过演员们有什么心理工作需要疏导,那是他们经纪人的事,闻言随口关心了一句,便急匆匆地走了。
在剧组里,任何一点时间都不能浪费,烧钱的。
方燃知三步两停顿地在不远处磨蹭,待确定成任飞带着卓轻邈走远了,才敢加快步伐。
到了陆霁行面前,他便立马压低声音问道:“先生,你怎么来了啊?”
陆霁行逗他,反问:“我不能来吗?”
“不是的,”方燃知连忙摇头说,“就是......您没告诉我。我很惊讶。”
“嗯,”陆霁行说,先回答了官方的说法,“我是剧组的投资人,对拍戏的事比较好奇,打算看看你们是怎么拍摄的。”
方燃知的眼睛微亮:“那你会在这里待多久呀?”
“我看了你的工作安排,温似凉没有几场戏了,保守一点估计,大概半个月能杀青,”陆霁行说,“所以我会待半个月。”
“真的吗?”方燃知控制不住惊喜,脱口而出道。
而后又觉得这样不对,他忧心道:“可是先生,你平常要去公司上班的呀,你那么久都待在这里的话......”
“没事,昨天晚上已经安排好了。”隔着宽大的戏服,陆霁行隐晦地抓住方燃知的手指捏了捏,又很快放开,说,“重要的会议我会在线上安排进行,没什么影响。”
如果是往常,方燃知绝对会劝陆霁行回公司上班,但考虑到自己眼下的状态,他没有逞强。
他真的害怕和卓轻邈独处。
只要一想到,他好像就预见了自己无数次NG的画面。
而这样的场景,在拍对手戏时不可避免。
如果先生在这里的话,方燃知就一点都不害怕了。
......不对,还是害怕的,而且会更怕。
喜悦瞬间先被一扫而空,方燃知目光凝聚,含了不安:“先生,卓轻邈他......跟您,单独说话了吗?”
陆霁行没隐瞒:“说了。”
方燃知一阵窒息:“......那他说了什么啊?”
“只是打个招呼而已,”陆霁行低声道,“只只,我昨晚答应过你,无论他说什么,我都不会信。宝宝放松点,好吗?”
方燃知强行舒展有些僵硬的四肢:“......嗯。”
片场里时不时就会有人来回走动,陆霁行没有办法拥抱方燃知,连说话都得严格控制距离跟表情,但他说的每一个字都会带着安稳的情绪,平定地落进方燃知心里:“只只,我之所以会在这里监工,不是因为我不忙,只是因为我想让你有底气,不用担心和卓轻邈打交道——我并不知道他对你说过什么话,所以你不要胡思
乱想。你只需要明白,
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你就只管做自己喜欢的事,认真拍戏就好了,其他的一切都跟你无关。”
那些多年的恐惧,竟然在这样的话中迅速退潮,方燃知眨了眨酸热的眼睛:“嗯!”
“我对你的喜欢,是任何人都无法左右的,它跟身份地位又或者过往,没有任何关系。”陆霁行用很低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所以只只宝宝,不要总是担心别人会对我说什么,他们都无关紧要。”
“嗯!”应答完方燃知便果断转身,落荒而逃,边逃还边迅速地小声说,“先生我走了,一会儿就到我的戏了,我今天没有哭戏,不能掉眼泪的......跟成导说一声我很忙,不能招待你了。等回去以后我会......”
后面还有什么听不清,陆霁行微怔,随即失笑。
*
半夜三点接到陆霁行电话的时候,张程还在睡觉,听他老板说他最近半个月不回公司了,让他去剧组送办公电脑,以及去陆家收拾几身衣服。
他要用、要穿。
半夜三点零六分,张程打开自己的余额,很多很多钱,都是从陆霁行这里赚的,他赶走起床气,任劳任怨地在五点爬起来收拾出一个简易的行李箱,装了陆霁行的办公电脑以及换洗衣物。
拿着陆霁行的办公笔电,八点到达剧组时,张程发现他家老板,像个导演似的坐在一边看演员们走戏,而他旁边还有一位卓轻邈。
离得远,他听不见卓轻邈在说什么,但他能看出来卓轻邈的脸色非常不好看。
“......陆总,你刚才是在威胁我吗?”卓轻邈想到陆霁行手里可能有视频,就想起了被汪秋凡勒索时的恶心恐惧,就像附骨之疽一样,“我手里也有方燃知的视频,你要确定一下吗?”
走完重拍的戏份,卓轻邈便重新找到陆霁行,模样看似是想谈判,但态度却全然不是。
陆霁行坐着,抬眸看向卓轻邈时,却自带居高临下地威压。
他漠声道:“卓先生,有些东西,我不让你发,你是完全发不出去的。”陆霁行的眸子里冷光骇人,“在我手里,封杀你会很快,不信你可以试试。”
卓轻邈面色惨淡,说:“我这辈子最习惯的就是被威胁。”
陆霁行说道:“我不是在威胁你,我只是在告诉你,放聪明点,不要威胁我家的孩子。”
他收回目光,继续看不远处的方燃知状态饱满的拍戏,这种视角是种很新奇的体验,陆霁行不想错过,可他嘴里说出的话却是那么的无情冰冷:“只要你动他,哪怕只是有这种心思,我都一定会毁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