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霁行捏捏眉心,写一天论文太累了,边写论文边工作,时间安排得异常充实。
他说了个高档餐厅的名字。
昨天陆御风带着他老婆和他儿子回国,今天让陆霁行出去吃饭。一直打电话,他七岁的小侄子陆启像个烦人精叽哇乱叫,每条语音都能发60秒,陆霁行想砸手机。
之所以发60秒,是因为微信的语音每一条只能发60秒,而非陆启的极限。
陆霁行委婉地提过两次,让陆御风好好管管他儿子,不然非得成话唠。陆御风不以为然,还夸他儿子能说会道。
直到有次陆启指着路过的狗说了句小傻B,才得了陆御风一个脑瓜崩,说不准讲脏话。
“小叔小叔小叔,你到哪里了呀?有没有从公司出来,有没有给我带糖,上次上次就上次你给我带的就是我很喜欢的......”利落的中国话里时不时掺杂德国赞美词,语音听到一半,陆霁行面无表情地退出,想把陆启拉黑。
陆启才七岁,没微信,想把陆御风拉黑。
其实真见了面,陆启根本不敢看着陆霁行的眼睛说话,甚至能用噤若寒蝉来形容。他害怕他小叔冰冷的脸,不怎么敢亲近。
迈巴赫驶向马路,陆霁行转头看窗外仍灿烈的午后夕阳,玻璃被照得要烫化
蓦地,几个前后追逐的人吸引许多人的注意力,陆霁行也不自主地看过去。
后面两个大人张
牙舞爪地追着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男孩儿,为首的男人嘴里明显骂着什么东西,脸红脖子粗。
车窗降下,热浪扑来,陆霁行不适地微眯眼眸,听到男人的骂声:“方燃知,你这个逼崽子给我回来,又乱跑出去,你看我今天怎么教训你——”
男孩儿不敢回头,跑得非常快,俨然这种追逐奔跑已经做过许多次,大人都很难追上他。
十字路口换了红灯,迈巴赫停下,小方燃知快速交替着两条腿迅捷地跑到人行道,突然他脸色霎变,与斜面闯红灯的骑自行车的男生撞到一起,低呼着闭眼跌倒在地。
“小朋友你没事吧!”男生吓坏了,自己的小腿卡在倾倒的自行车底下,没抽出来。
小方燃知后脑磕了一下宽阔坚硬的马路表面,疼得眼睛里蓄起两汪晶莹的眼泪,但他不敢耽搁时间,手脚并用地要爬起来继续往前跑。汪秋凡追上来了。
“跟我回去!”红花福利院的院长面目阴森地站在方燃知旁边,弯腰攥住他的胳膊,那力度几乎能捏碎方燃知。
“等等。”迈巴赫的车门打开关闭,陆霁行下车过来。脸色苍白的小方燃知恐慌地挣动纤细的手腕,还没来及出口的“放开我”被陆霁行打断,黑色的眼睛不安地挪过去。
汪秋凡不耐烦:“这是我家的逼崽子,不听话跑出来,我逮他回去关你什么事儿?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啊?我不是人贩子。”
陆霁行弯腰,无视汪秋凡问小方燃知:“你要去哪儿?”
“......警察,局,”不该对外人说这些,否则回去会被揍得更狠,方燃知经历过不止一次,但看见蹲下和他平视,仿似带着股莫名的力量的冷毅眼睛,他还是说道,“大哥哥,我要去警,去警察局......你能带我去吗?”
陆霁行抬眸看汪秋凡:“松开他。”
仰视的眼神,却带着令人生畏的冷漠,好像他这辈子从没感受过任何温情,便无法给予其他人温和。汪秋凡手腕一抖,真的下意识放开了手。
陆霁行轻握小方燃知刚才被攥出青印的手腕,没几两肉,都是骨头,放轻音色问:“去警察局干什么?”
“他欺负哥哥姐姐......”小方燃知突然手指汪秋凡哭着说,抓住陆霁行私人订制昂贵的衬衫袖子,“大哥哥,你带我去,我要报警......但是没有人管,可是......我还是要去。”
汪春平是A市副局长,谁敢得罪他管闲事,汪秋凡冷笑,根本没把陆霁行放在眼里。
“好。”陆霁行的手抱住小方燃知的腋下让他站起来,拍打他沾在衣服上的尘土。
仿佛这是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方燃知攥住陆霁行的衣服不敢撒手:“哥哥你带我去,我可以给你当弟弟让你开心,当佣人在家里给你洗衣服给你做饭,当老婆也可以呜呜呜呜......”
原本是很严肃的事情,陆霁行拍灰尘拍一半,听见这种不像七八岁小孩儿能说出的言论,失声低笑。
他牵起小方燃知的手:“走吧。我带你过去,他们会管。”
迈巴赫改变路线,往相反的方向走。小方燃知一直哭,不知是吓得还是摔疼了,陆霁行从中控台里拿了几颗糖给他——给陆启买的,这时候倒先派上用场。
拿了糖却不吃,小方燃知珍惜地收进口袋,陆霁行问他怎么不吃,小方燃知小声说道:“回去带给姐姐,还......”
陆霁行:“什么?”
“挨打以后会很疼,到那时候再吃。糖是甜的,吃了就不疼了。”
陆霁行蹙起眉宇,想问是谁打你。看小孩儿哭得伤心,压抑住没追问,他把中控台里所有糖拿过来塞小方燃知怀里:“都是你的,吃吧。”
恰在这时,手机响了,陆御风打来的,问陆霁行为什么还没到。
陆霁行看了一眼身旁泪痕未干的小朋友,不想让他再哭,漠着表情说了句冷笑话:“捡了个小老婆,哄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