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极了前两年口袋书里最爱写的那种霸道总裁强制爱,老婆出门那必须裹得跟木乃伊似的,穿得稍微暴露一点立马吃醋撕衣服……不会吧不会吧?
现实中真的有这么狂躁,老婆还不跑路的情况吗?
大概是丛琦的眼神过于一言难尽,项美兰赧赧解释:“……他只是太爱我。”
“爱的第一条难道不是尊重吗?”
说实话,夫妻相处相关话题丛琦其实不怎么喜欢讨论,毕竟各人有各人的舒适区。
自己又不是研究这方面的专业,一个说得不好还会变成挑
唆,甚至落一个破坏人家夫妻感情的名头。
但她实在见不得有些女同胞大好年华被“爱”困住。
她看得出来项美兰内心是挣扎的,不开心的,但因为这是丈夫对自己的爱,所以才选择妥协。
这很奇怪啊。
“连你穿什么都要限制,那其他方面也要管你吗,如果是,那太离谱了。”
项美兰捧着咖啡,垂眸没说话。
丛琦看她不说话,翻了个白眼直接问:“你喜欢不管干什么都被管着吗?”
项美兰迟疑了两秒,摇头。
“不喜欢就跟他说啊,要求他改啊。如果他不能理解那你也每天控制他的着装,再告诉他你这是爱他。他如果受不了,自然就会设身处地理解你的想法。当然,前提是你老公人品在及格线以上。”
项美兰听着听着,忽然就笑了:“这是让我跟他互相伤害吗?”
“看看,你潜意识里也觉得这是一种伤害。那为什么你心里又要用他爱你来替这种伤害行为开脱呢?”
“……”
这句话让项美兰触动极深。
也让她说出了一开始不找丛琦说话,后面又约她喝咖啡的原因。
“其实我同你聊天是以为我们都是全职妈妈,想拉你一块诉诉苦,也想知道你为什么可以坦然的在陌生人面前穿那么大胆性感的衣服,没想到其实我们是不一样的。”
项美兰无奈笑了笑,说起自己内心的苦闷。
“结婚以前我只是酒店的新员工,而安妮爸爸是酒店老板的儿子,他有四分之一俄罗斯血脉,我们很快就相恋了。因为他家里不太喜欢我,觉得酒店服务员上不得台面,并不希望我们走到最后。但安妮爸爸很坚持,所以我们结婚了。我不想让他家里人看不起,所以婚后没再工作,而是积极备孕,一开始我觉得相夫教子也挺好的,但时间一长,就发现我跟安妮爸爸话题越来越少,渐渐地,变成他说话,我服从……”
丛琦没有插话,认真听着。
其实这就是一个灰姑娘嫁入豪门的故事。
丛琦判断不出这对夫妻具体问题有哪些,矛盾有多大。
她唯一能提出建议的是:“其实你可以挖掘一下自己的爱好,眼光不要局限在老公和女儿身上,或许会快乐许多。”
“可是每天照顾女儿,我没有太多属于自己的时间。”
“可你不缺钱,为什么不请人帮着照顾孩子。”
“我老公讲,宝宝需要的是父母的爱,不是保姆的爱,所以——”
丛琦对这话挺嗤之以鼻的。
但感觉说什么都很武断,她只能这样说:“我不知道孩子是不是需要随时陪伴才能感受到你的爱,但我知道,如果你没有工作没有自己的长处,等孩子长大已经有了崇拜意识后,你就会变得可有可无,而爸爸才是她崇拜的那个。”
“但是——”
“但如果请保姆,是不是就没法成为合格的妻子、母亲?”
丛琦挑眉,似笑非笑:“什么叫合格的妻子、母亲?在妻子和母亲这个身份之前,你首先是自己。你得问你的心,你想要怎么样,怎么样自己会更开心?”
项美兰眉心还是蹙着:“我有时候也这样想过,但想法保持不了几分钟,我又会觉得自己自私。”
“那你有没有想过安妮爸爸当初跟你谈恋爱、和你结婚究竟是为什么?难道是因为一眼就看出了你贤妻良母的本质吗?”
“你将你的韧劲儿、你的天真可爱、你为爱飞蛾扑火的劲儿全都换成所谓上得了台面的端庄贤惠……
有没有可能当你变得不像自己时对方也会渐渐变得不再像他,到时候你们都面目全非,你所坚持的‘爱’还能剩多少,还能坚持多久?”
丛琦误打误撞的假设让项美兰恍然大悟。
她一直在想,明明自己学会了西餐,学会了钢琴,能陪他听高雅的歌剧,甚至对着芭蕾表演也能谈上些许心得,明明变得比从前优秀,为什么夫妻相处反倒越来越拧巴?
丈夫嘴上会说爱她,但生活中的细节盘一盘却叫人难受得仿若踩在尖刀上。
因为她感受到了丈夫的失望,却不知为何失望,项美兰不敢问,以为是自己做得不够多不够好。
所以对待丈夫越来越强烈的掌控欲,越来越冷的表情,她选择进一步包容。
可万一对方要的不是这种“优秀”,而是恋爱时的真实呢?
“我好像明白了,谢谢你。”
想通后,项美兰眉宇间郁气消散许多。
目露佩服的看着丛琦:“你不像设计师,甚至不像演员,你刚才更像一个心理专家。”
“真的吗?那看来我宽慰别人的本事见长啊。”
丛琦勾唇笑笑,还开玩笑道:“等哪天设计这行干不动,我没准可以去考个什么证,专门给大家解决情感困惑。”
项美兰原本说完立刻感觉到自己的话不太妥当。
她觉得任何一个看重事业的人大概都会理解为贬低,没想到丛琦用幽默化解了尴尬。
这会儿看着丛琦的眼神越发亲近了:“我结婚时太匆忙,加上安妮爷爷奶奶那边一直不松口,我们便只领了证没办婚宴。如今想来太遗憾了。丛琦,你会设计婚纱吗,我想订一件圆这个遗憾。”
“当然没问题,我留在这边就是要跟另一个客户聊她的需求。对了,你要补办婚宴吗?如果时间比较赶,我建议找其他人,我手头有别的订单需要尽快完成。”
她不追求量,更注重每一样产品的独特,所以该说清楚的都会事先说清楚。
“不知道补不补办,不过你放心,就算补办我一定会选一个婚纱完成后的日子。”
“出自你手的婚纱,跟外面的婚纱不一样。”
语罢,项美兰由衷笑了起来。
这自然是不一样的,如果没有今天这场谈话,她很可能还钻在牛角尖里朝着错误的方向努力。
而眼下,
至少她找到了婚姻的出口。
哪怕试过后也是错的,好歹不像之前那样茫然了。
而有生意上门,丛琦当然开心。
两人没另约时间,当场就聊了起来。
大概是太相信丛琦。
项美兰竟说:“我想要非常梦幻非常幸福的感觉,我相信你所以多余的条件我觉得自己不用提了,你看着设计就好。”
丛琦怀疑她是特地给自己送“心理疏导费”
的,实在随意得过分了。
“好啊,设计图大概一个月后出来。”
丛琦主动掏出手机,记下项美兰的联络方式,随后用短信将自己的企鹅号和邮箱发过去。
“你有企鹅号吗?有的话回去你加我,这样就算我不在海市咱们也能随时沟通。”
“企鹅号?”项美兰困惑不解:“企鹅号是什么?”
这下轮到丛琦目瞪口呆了:“企鹅号你都不知道啊?那看来你跟社会的确很脱节。”
丛琦把企鹅号、社交论坛、聊天室细细介绍了一遍,项美兰瞪大眼睛,瞬间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原来就算不出门也能跟人聊天的啊。
再听丛琦说她的电脑是她老公教的,项美兰当即决定今晚也要让丈夫教自己用电脑,既能学新东西还能润物细无声的缓和关系。
两人坐了会儿,项美兰就带着安妮回家了。
丛琦则陪着两小只把这里所有的玩具都玩了一遍,玩到他俩自己喊累才回家。
回去后家政阿姨做饭打扫,丛琦则开始想象什么样的裙子才是梦幻的让人穿上就能拥有幸福的感觉……
第三天,丛琦见了梅沙。
因为跟家政阿姨还不太熟,丛琦对她们的信任度比较低,不敢彻底将孩子丢给她们出去见梅沙。
梅沙非常体贴,直接上门了。
不过聊了会儿,丛琦隐约猜到她为何这般殷勤了。
——定制婚纱是皮,混交情拿暨和北手里的项目才是骨,嗐,这些生意人心眼子一个比一个多。
简直是打击她的热情。
亏她以为对方慧眼识珠,看出自己的能耐才敢约婚纱定制,没想到人家这是走曲线救国的套路。
算了,工作嘛,不想那么多。
反正对方没主动提,那就当不知道。
丛琦心里一大片吐槽,面上却不动声色,装作看不出她的打算。她也不担心对方能利用自己,左右暨和北跟谁合作都不看交情,而是看对方的实力。
公司有实力又不存在别的风险,这才是他挑合作对象的原则。
什么枕边风之类……
呵呵,她从不吹枕边风。
一个想温水煮青蛙,一个扮猪吃老虎,谈的确实很愉快。
随后几天,梅沙又来了几次,每次都会给暨大宝暨二宝带小礼物。
不贵重,但很用心,要么是海市小孩儿很爱吃的小零食,要么是三岁小孩爱玩的玩具。
虽然丛琦跟她提过可以通过网络沟通,但梅沙还是以“面对面交流需求能更明确”为由多次上门。
好在她很懂分寸,知道过犹不及,上门过四五次后就不再来了。
原计划待上半个月就回家,没想到意外来了,丛琦在海市足足待了快一个月。
中途暨和北原本要来一趟。
不巧,元市那边出了事,跟自家煤矿倒没关系,是肖家沟煤矿发生特大瓦斯爆炸,36人丧生,结果在随后的追责过程中却因层层转包无法找到责任人。
自家煤矿离肖家沟不远,同属一个县城,因此都被上面叫过去开会警告,以及查有无转包情况。
这一调查,扯起皮就花了七八天。
等那边搞完,暨和北还回了一趟榕城处理积压工作。
丛琦怕一个人带两个孩子回家不安全,毕竟这时候人贩子现象挺严重,好多新型抢娃手段,而郦慧心和秦可可又到甘省拍戏去了。
于是只能等暨和北忙完来接人。
暨和北七月底来的海市。
当时丛琦初稿已经出来了。
一开始“随便”的项美兰看完设计图眼睛一亮,又添了不少她自己喜欢的元素,她脸上笑容多了不少,看得出来夫妻俩似乎谈得不错。
反倒是梅沙,从“要求细致”到“都行、都可以”。
而暨和北回来那天,梅沙刚好过来看设计图。
“暨总!”
暨和北一进门就听到一个激动陌生的声音。
若不是还夹杂着儿子熟悉的打闹声,冷不丁看到陌生脸孔还要以为自己走错门呢。
“你好。”
他神色淡淡,礼貌颔首。
没有喊保姆,也没有喊丛琦,打完招呼直接推着行李箱回卧室。
花几分钟冲了个澡换好干净衣服就去玩具房找儿子们。
路过客厅时,丛琦正好拿着手稿出来,看到他,眼底一瞬间迸发出惊喜:“回来啦。”
顾及客人在,丛琦没热情的扑上去,而是挥了挥设计稿,道:“我先忙,一会儿再说。”
“嗯。”
两个小崽子这么久没看到爸爸,突然见到人开心坏了。
哇哇直叫唤。
“爸爸,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
“有没有带礼物咧。”
“……有,一会儿你和哥哥自己找,好不好?”
“好~~~”
每次自己出差回家的礼物对小哥俩来说就是刺激的寻宝活动,他们超级爱玩。
可话又说回来,有什么是他们不爱玩的吗?
一岁多时,连亲兄弟脱下的尿不湿上的“黄金便便”都玩过,一想到暨二宝差点抓着他哥的粑粑往嘴里塞,暨和北看着他现在傻笑的样子,脸上都有些一言难尽。
可惜暨二宝小朋友不知道爸爸想起了他的黑历史。
扑腾着腿儿要爸爸背呢。
他往背上爬,
暨大宝则往怀里窝,
两个孩子嘻嘻哈哈,但暨和北能感觉得到许久不见让他们感到不安全了,这才拼命黏着他。
他温柔地安抚着小家伙们的情绪,等他们彻底放松,可以离开他自己玩了才回客厅。
而此刻丛琦跟梅沙已经沟通得差不多了。
恰好阿姨喊开饭,丛琦顺势邀她一道用餐。
梅沙一直想跟暨和北聊聊院线改革的问题,自然没有推辞。
对合作她非常急切。
因为如果能谈成功,她就有打败哥哥弟弟成为家族继承人的筹码。
这算是他们这个“封建”的家庭,唯一不那么封建的地方。
当然,或许爷爷是觉得给了机会,自己也抓不住,也比不过家里的男丁们。
但她偏偏就是要试上一试。
所以去年正式文件出来,得知院线降低准入门槛,支持民营资本、境外资本进入,企图用“鲶鱼效应”激发市场竞争活力后,她就在寻找可靠的合作对象。
但联系了几家,要么已经谈妥容不得她插一杠子;要么根本不看好翻牌成为院线公司。
所以,她将目光放在了星空影视。
星空的优势在于有独立的影视制作中心,还有不少当红艺人的经纪约。
但此前她其实很犹豫,因为星空影视虽发展快,明面上的资本不及盛瑞雄厚。
而盛瑞开的条件又太狠,直到成舒婚礼,她发现星空影视背后是星海地产、星耀科技……
那跟星空合作就远远优于找盛瑞了。
这事她本该跟丛琦商谈,可丛琦似乎真的一点不管星空的运营,也不懂这方面。
所以她才打算越过丛琦跟实际的主事者暨和北谈。
饭桌上,梅沙一直在找话题切入口,但始终没找到。
因为丛琦二人跟自家不一样。
自家吃饭时小孩不让上桌,由保姆带到旁边喂。爷爷在桌上时大家必须遵守食不言的规矩,除非谈到公事,但那也只有男丁才有发言权,像她、妹妹跟嫂子没有发表意见的权利。
而眼前的夫妻俩自己照顾孩子吃饭,嘴里在讨论小孩这半个月闹出的笑话。
这是她没有经历过的家庭氛围,很温馨,温馨到让她无所适从。
丛琦中途也意识到怠慢了客人,贴心的将话题拐到她感兴趣的电影领域。
梅沙感激的看了丛琦一眼,深吸一口气。
放下筷子无比认真道:“暨总,我想跟你谈个合作。”
暨和北抬眼瞥了她一下,视线挪到丛琦脸上,脸上浅笑着给他夹了块牛腩。
浑然不觉自己也吹了一把枕边风,虽然没开口。
“梅小姐,你想谈什么?”
他不想吃完饭还得谈工作,只想让对方速战速决。
梅沙便将成立院线公司的想法说了,暨和北边听边注意着两个孩子,看他们吃了一半就嚷嚷着下去,暨和北冷声:“吃完才能去玩。”
“抱歉,你继续。”
梅沙:“……”
“……改革初期很多人都在观望,如果我们能抢占先机,未来肯定可以反哺到星空的影视投资项目上,暨总,你觉得呢?”
暨和北嚼掉最后一口饭。
拿起旁边手帕擦了擦嘴,又喝了口水,十分无情地问到:“星空要什么有什么,为什么非得跟你合作?我可以自己做,不是吗?”
梅沙脸色嘴巴顿时抿紧,努力摆出自己的优势。
“我家有长辈在广电任职,而所有院线引进片子都需要相关部门审核,暨总,我的加入绝对会让项目如虎添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