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有一个憋坏了,竟然从喉咙里憋出个嗝来。把原本紧绷的气氛弄得好笑又尴尬。
“哎,哎……别生气啊!”
那汉子竟没生气,挠了挠头,反而把过错揽在自己头上:“是我,咳咳咳,最近要孩子急了点,才会……咳咳咳。”
外面天寒地冻的,和屋里人缩在榻上,可不得发生些什么么?
江陵月摇头:“是这些孩子们不懂事。”
让他们来义诊见见世面还是很有必要的。不然以后正式给人看诊了却嘲笑患者,那还了得?
她凛如冰雪的眼神扫过一干学生:“知道自己做错了?还不赶快给这位大哥道歉。”
学生们的脸再度涨红,这次是羞的。但江陵月的命令没人敢违抗,所有人都乖乖低下了头:“大哥不
好意思,
是我们错了。”
“我们不该,
不该……”
“不该嘲笑你!”
汉子好脾气道:“没事,就是那个、那个、有个事……”
他似乎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吞吞吐吐了半晌:“能不能让我屋里人和儿子姑娘也来看看?大夫你这么厉害,我怕他们身上也有毛病哩。”
“没问题。”
江陵月说道:“除了您家里,这条街的附近身上有病的都可以来看看。有得了冻伤、风寒的还能来拿药。”
“药?还有药可以拿?”
江陵月点了点头:这两种药他们备得最多,也是为了应付大雪后的灾情:“您认识什么得了病的,都让他们来这儿看看吧!”
“哎哎哎!”汉子激动极了,顾不得外面天寒地冻的,一下子窜了出去,挨家挨户地敲门通知好消息。
“狗儿家的,快出来!有好心人来义诊嘞——”
“阿柱,你弟弟不是最近半夜一直咳嗽么?快出来,有神医来了,可以治你弟弟的病!”
江陵月定定注视着汉子的背影。旋即转过身,拍了拍淳于阐的肩膀:“目测人不会少,这里就辛苦你了。”
淳于阐却斗志昂扬:“就是人多些才好呢。”
他当初弃暗投明,就是为了发扬自己的医术。现在祭酒给了他悬壶济世的机会,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说起来,他从前也谋划过义诊。
不过自己领着两百石,财力微薄,哪里办得起来。
如今背靠着祭酒,背靠医校,他就没这个顾虑了。烧得足足的炭盆、取之不尽的药材,还有十几个粗通药理打下手的学生。根本不用担心一丁点儿财务问题——祭酒说了随便用,她来买单。
淳于阐搓了搓手,这辈子从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很快,棚前就排出一条长龙。
来者大约都是这条街上的有疾之人。冰天雪地里,被冻出鼻涕也要排队等着,足以见得看病对他们是件奢侈的事情。
江陵月看得不落忍,亲自给排队的每人盛了碗热粥。
不少人咕噜咕噜喝下,脸色好了不少。
最先排到的是个年轻妇人。一双手颤巍巍伸出来,肿红成一片,还微微泛着紫色:“大夫,能不能给我开点冻伤药?这又痛又痒得不能动,耽误事哩!”
江陵月“嘶”了声:“前天刚下雪,怎么会冻得这样严重?”
年轻妇人摇头道:“不是下雪时候冻的,是老毛病。每年冬天都这样,十几年了不见好。”
“大夫,您看有办法么?”
淳于阐沉吟了一会儿:“平常的冻伤不至于成这样……你都干过什么?”
妇人道:“没什么,就是洗衣、炊饭。”
江陵月问:“都用冷水?”
“嗯。”
难怪。如果每年的冬天,手都要大范围地泡在冷水里面,很容易生出冻疮。即使用了冻伤膏,长此以往暴露在寒冷的环境里面,肯定还会再犯,治标不治本。
“可以用热……”话还没说完,江陵月就知道自己何不食肉糜了,识趣地闭上了嘴。
但妇人已经听懂了,苦笑了一声:“全家人的衣服要洗,家里的柴哪里够烧呢?光喝的水就用光了。最近木柴也贵,还有新出的那个石涅……也不便宜。”
江陵月皱起眉头。
她发现,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虽然新发现了煤这种燃料,煤厂也建设得轰轰烈烈的,但离满足长安人民的取暖需求还差很大一截。
刚才那位大哥仿佛也说过,家里的煤和柴只够夜间用,白天只能冷飕飕地苦熬过去。
有什么办法,能让木柴烧出的热量再持久一点呢?最好,还能兼顾烧水和取暖。
“啪——”
忽地,江陵月双手合十,发出一声轻响。
她怎么就忘了呢?
盘个炕不就解决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