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1 章(2 / 2)

“李校尉……?”

逃兵头领彼此对视一眼:妈呀,骠骑将军麾下怎么还有李广的儿子呢?早知道就不说了!

军伍中流传着一个隐晦的谣言。说是他们的主将李广和大将军卫青隐有不和。正因如此,李将军才被分到了接应的脏活累活。

他们心里的算盘噼啪响,想靠着在霍去病帐下拼命说李广坏话,好让后者放他们一马。

谁知道,李广的儿子也在……

李敢挣脱不得,顿时单膝跪地。手上的环首刀也磕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这几人私自叛逃、议论主将,请军侯治罪!”

霍去病不置可否:“你觉得当如何治?”

“当众枭首、以儆效尤!”

“……”

其他校尉都没作声。那几个逃兵却不乐意了,他们债多不压身,当下便反驳道:“什么议论不议论主将的,老子就议论了!他敢做我们凭什么不敢说?”

“就是!”

“你个大孝子,还是想想怎么多挣点功劳给爹抵债吧!”

旁观了一切的江陵月:“……”

不得不说,这些人说话还挺有个性的。半点没在乎李广的身份颜面。也对,胆敢私下脱逃,还能组织起几百人在漠北中穿行无恙的,怎么可能是唯唯诺诺的人。

理所当然地,李敢听完更怒。

他大口呼吸了几下,克制住杀人的冲动。

“军侯!”

“这些人临阵私下脱逃之罪,自会按招军法处置。”

李敢面色稍霁。

然而不等他道谢,便见霍去病目光如炬,直照在那些逃兵头子的脸上:“至于你们方才所说的,让李校尉拿自己的功名给李将军抵债,又是什么意思?”

“何意?”为首之人也破罐破摔,懒洋洋道:“当然是李广他犯错了,跟哥几个一样逃不脱军法的处罚呗!”

“迷路太久,连军粮不够吃了。不然哥几个逃出来干嘛,一天天陪他饿肚子吗?也不对,他可是主将,肯定不会饿自己肚子的。那就委屈我们咯?”

“什么?”

江陵月被吓了一跳,其他人也纷纷一惊。

军粮不够?让士兵饿肚子?还是在迷路失期,接应不到大部队的前提下?

这是什么鬼故事!

转念一想,也对。他们军粮一直充裕,是在缴获了匈奴大量牛羊的前提下。李广既杀不了匈奴,迷路也收不到汉朝的补给。粮食不是只能越吃越少?

霍去病的脸色一刹难看了起来:“到了什么程度?”

“你是说粮食不足?”

逃兵头子嗨了一声:“最开始一人一天两顿,一干一稀。后来就是两天三顿……我走的时候,一天只有一顿稀的。现在就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而你们明知军中缺粮,

脱逃时卷走了大量粮食。”

霍去病的漆眸中,凝着如冰雪般的怒意。

那逃兵头子还没意识到什么,放肆大声道:“是又如何!剩下的人是死是活跟我有什么关……”

“呲啦。”

是刀尖没入血肉的声音。

一刀穿心。

这人倒下时,还愣愣低头,望着胸口的环首刀。他用最后一点力气抬头,却对上了霍去病看他如同看尸体的眼神。

他也马上要成为一具尸体。

“把他拖下去。”霍去病道。他的声音中分明没有情绪,却令所有人都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逃兵里所有参与偷粮的人,就地斩立决。其他人权且留下,与匈奴一个待遇。”

“大军今夜休整,明天便调转方向,寻找李将军麾下。”

“是!”

校尉们不敢有丝毫异议,连呼吸都放轻了。但他们心里未必不遗憾,军侯怎么舍近求远,不去襄助自己亲舅舅,而要去救李广了?那样的话,他们建功的机会可又少了一个。

除了李敢之外,所有人既不理解、也不痛快。

也不敢把异议宣之于口。

只有江陵月知道。

大军断粮固然是一方面,那可是千万汉军的性命……但更致命的问题在于,卫青和李广,霍去病到底该相信谁?

是相信卫青靠自己就能打赢匈奴单于?还是相信李广靠自己能解决遇到的一大摊子麻烦?

他的决定,无疑选择了前者。

而作为熟知历史的未来人,江陵月表示,霍去病做得对。

“登临瀚海”,是后世书写霍去病功绩时浓墨重彩的一笔。但对他本人而言,不过是偶遇一口稍大的湖泊,顺势命大军在此饮马休整。休整好了第二日就拍马离开,半点也不留恋。

#什么叫作松弛感。

他们一改往日方向,目标从匈奴的赵信城变为了寻找李广。派出的斥候从四面八方散开,如盐入水般化进茫茫的漠北草原,寻觅着蛛丝马迹。

也许是霍去病身上真有什么找路的buff,派出斥候不过三天时间,就有了好消息传了回来——

找到了。

李广及麾下大军,就在他们所在地三百里开外。

听到这个消息,即使不情愿救人的校尉们也精神一振,李敢更是差点哭出来。他清楚地知道,唯有让军侯出手相救,他老父才可能俾补些许罪过。

他热泪盈眶地一拱手:“多谢……军侯!”

江陵月却表现得无比冷静。她叫来长史们,用最快的速度清点了精锐部队现存的粮食。

嗯,姑且还够用!

就按李广手下有两万人马(和卫青的主力部队一个人数)来算,也足以吃上半个月!

半个月,足以平安抵达长安了。

幸好,当时霍去病担心舅舅麾下士兵的粮食不够吃,两路分兵时特意多留了一点。不然按他一贯轻骑简

行的风格来说,还真不一定有余粮救济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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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里路程,战马奔袭一日一夜就能到达。霍去病麾下的精锐部队更是使尽了全力。

——他们晚去一刻,就多一个士兵饿死军中。

肩膀上担负着同袍的性命,谁又敢懈怠?

终于,两日后一个晨光熹微的清晨,汉军最精锐的骑兵们风尘仆仆,带着救命的粮草抵达了目的地。

“你们,你们是谁?”

一个守夜的士兵饿得头昏眼花,瞧见远处一片灰线,还以为是什么幻觉。片刻后,他一个激灵险些跳了起来。

“敌袭!”

“……不对,他们穿的衣裳和我们一样!”

那士兵眼底含着自己也没察觉的期待,伸长了脖子望向不知姓名的同袍。他看见了什么……成片的牛羊!

是他眼花了么?

但守夜的士兵远不止一个。很快,冠军侯的部队带着牛羊驰援而来的消息,如滚水入油锅般,席卷了每一个角落,营地上下左右都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除了一个地方——中军帐。

江陵月一掀开营帐,视觉中心是一个苍老的将军。他身披漆黑甲胄、背脊微有弯曲,散发着丝丝缕缕垂暮的气息。

她一下就确认了这人的身份。

是李广。

不会有别人

“阿父你如何了,身子还好么……”李敢低低呢喃了一声,区区一月时间不见,他父亲怎么又清简了数分?

奈何他呼唤的对象却恍若未闻。

李广颤着身子,直直朝霍去病走来:“军侯来了……还请军侯见谅,广年岁大了,气力有所不足。先前军中险些断粮……广不忍见,便省下自己口粮与他们共苦。”

“无事。”

霍去病想起什么似的,忽地蹙眉:“既然没有气力,将军不妨坐下说话。”

“坐下?广还有何颜面可坐?”

李广摇了摇头,花白的发丝也颤巍巍晃荡。

“广实在于心难安呐。大将军独自领兵迎战匈奴,又令广和赵将军从旁阻截,以作襄助。广却在这茫茫漠北之上,整整三十余日时间,没看到一个匈奴的影子……”

他抚着花白胡须,沉沉地叹气。言语中深沉的痛意油然,反倒使人不好苛责什么。

便在这时,一道甜润的女声响起来。

“那个……”

江陵月举了下手:“我可以说吗?那个,李将军,其实这里不是漠北,是漠南。”

李广脸上的痛色一瞬裂开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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