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赏如约在大朝会上公布。
众将领翘首以盼之中,一道道圣旨被黄门尖利的嗓音出来,那节目效果极其炸裂。明晃晃的差别对待,导致卫派和霍派的武将一瞬剑拔弩张,眼神都要擦出锃亮的火星子。
江陵月抱臂在一旁,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
打起来,打起来!
可惜刘彻一向积威甚重,无人胆敢在他面前随意造次。卫派将领对这个结果再不满,也只能把打碎的牙混着血水往肚子里咽,
风暴中心,领头的两位倒是一派淡定。
但落在有心人的眼里,卫青的平和冲淡就成了“失宠势衰”,要么是“人淡如菊、不争不抢”,总之是个被刘彻背刺,还只能强装忍辱负重的老好人。
至于霍去病的评价呢,就更可乐了。
江陵月听说时一口水直接喷了出来,拍了拍胸口:“他们对着军侯你这张冷脸,竟然说得出‘小人得志’四个字?”
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她左思右想,仍然不明白。
霍去病一语道破:“心中有什么,看的便是什么。”
江陵月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你吐槽的可是追随你的下属啊,也是这么毫不留情的么?
不过转念一想,这些人在漠北之战中最大的作用就是听指挥。分明是跟着蹭功劳的投机者,竟然幸灾乐祸看起卫青的笑话,难怪霍去病不喜欢。
要是她,她也不喜欢。
回到殿中,江陵月的封侯圣旨混在“卫衰霍荣”的爆炸性变动中,显得丝毫不起眼。
高祖时期就有女性封侯的传统,再加上百官都长了眼睛。马蹄铁、方便面、医疗队的效用都是写在明面上的。没有这些,漠北之战根本不会如此顺利。
于是,百官几乎无人反对她那七千九百户的景华侯。少数两三个裹着嫉妒的异议,称她初临战场、不宜加封食邑过高,都被刘彻毫不客气地顶回来。
“江女医发明马蹄铁时,朕怎么没见过你谏言上策,说马蹄铁刚被发明,不适合与匈奴作战?”
他眯着龙目,语气很是不善:“如今,却来挑朕的不是?”
那人顿时哑火,灰溜溜地缩回了原地。
“可有人还有异议?”
群臣一瞬间鸦雀无声。他们心里默默数着数字,等到了合适的时机,便集体行礼欢呼:“陛下圣明!陛下圣明”
同时,暗暗啐了刚才眼红的人一声。
哎,真是蠢人啊。
陛下的心思不能更明显,你又何苦忤逆呢?
江陵月看似辖于大将军麾下,可长安城中谁人不知,她和冠军侯其实是相好?就连造个肥皂,都要起个名字叫“军侯皂”,可见这两人有多情深义重?
诶,话说肥皂工坊是不是出了当季新品?
叫什么……漠北之战限定款?
正好陛下大肆封赏了一番,发到他们手里的钱数到
手软,正好买上几款回家。不说上首用,就是买回来收藏也好啊?
限定款,意思就是……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那还等什么?买就对了!
限量永远充满无穷的吸引力。即使是对两千年前的西汉人民也一样。不过这么损的招可不是江陵月亲自出的。她也就是曾经在霍光口中提过一两句,就被他灵活地利用了。
自然,漠北之战限定款,也是这个无敌兄控出了主意。
漠北之战限定款,不仅有“赵信城”“狼居胥山”“瀚海”等等多种新气味。每购买一整套盒组,加一千钱还能获得限量的肥皂小人盲盒,盲盒中有各种汉军的形状,吸引足了将军们的眼球。
凑齐一整套小人,成了他们近来最热衷之事。
每一日,如流水般的钱财涌进肥皂工坊中,冷静淡然如霍光也乐得笑出声来。正所谓羊毛出在羊身上,刘彻赐下的金银还没焐热,就以另一种形式重新回了国库。
当然,最大的功臣当归霍光莫属。
“你小子!”
江陵月指着他道:“还记得我一制成冰,你见到了就想着要卖给贵族们生财,那时候我就看透了你!”
“嘿嘿。”
霍光挠了挠头,一句也不反驳。
江陵月说得没错,他就是喜欢做这样的工作。恰巧他顶头上司桑弘羊也是。现在两个人手里握着肥皂厂、豆油厂、煤炭厂,可谓日进斗金,每天来巴结的人不计其数……
但他们一睁眼,琢磨的还是该怎么搞钱。
桑弘羊前段时间给陛下献上“盐铁官营”之策。但他受江陵月的影响更多一些,眼里盯着的,都是贵族家的钱袋子。
江陵月说:“这样就很好。”
盐铁官营,除了收割老百姓的韭菜之外,还有削弱地方、增加中央掌控力的作用。这在历史上是一道行之有效的政策,大大加强了中央集权,她不会随意置喙什么。
但是……
来汉朝已经整整一年了,江陵月也完成了阶级跨越,现在是身价七千九百户的景华侯。但她还是市井百姓的心态,看到课什么重税,都会心里头一个咯噔。
霍光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主动说道:“陵月,我听你的建议准备做一个新东西。也有清洁身体的作用,效果没有现在的肥皂好,但比第一档的肥皂便宜一半。”
江陵月眼前一亮:“是面对闾左百姓的?”
“是。”霍光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厂里很多宫人都想买肥皂自己回去用,但是价钱太贵了,即使是第一档的他们也买不起。我便想着做一款更便宜的……”
“阿光,你太棒了!”
长安百姓约有数十万人,每个人日常都有清洁洗漱需求,这是多么大的一块市场啊。
更何况,如果便宜的肥皂能够普及,她的卫生科普进度又要向前迈上一大步!
江陵月欣慰不已,只恨此刻语言不能穷尽她的心情。
“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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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作肥皂的原料除了草木灰以外,还有一种叫作皂角的植物。”
她大概比划出了皂荚树的形状,末了道:“把它们的果实在水中泡软、捣碎、流出来后的汁水就是天然的洗涤剂。洗衣服好用得很,还特别便宜。”
“我立刻派人去找!”霍光道。
江陵月细细叮嘱他:“记得让人小心些,皂荚的果子有点毒性,不要直接用手去碰。”
“嗯!”霍光重重点头,又问道:“陵月还有什么事么?”
他心思缜密,自然能看得出来,江陵月今日来找他,不是一时心血来潮,而是专程有事的。
“这你都看出来了……”
江陵月轻叹一声:“是有件事想找你商量。阿光,你觉得医校的事情做得怎么样,还吃力么?”
“还好。”
“那我找个人接替你的位置,你觉得怎么样?”
“……”
霍光面上一瞬划过惶恐、失落等诸多表情,他连忙道:“陵月,是我哪里做得不好?”
“不是不是!”江陵月哭笑不得,连连摆手:“阿光做得很好,是我怕你一人分管医校和工厂累着了,想找人替一替你。”
“我不累。”霍光小声说。
“可它耽误你了,不是么?”
江陵月从第一天就知道他未来是治国之才。让他分管一所小小学校的行政,无疑是大材小用。
可霍光就是霍光。
他初出茅庐,就能滴水不露地安排好医校的每一处。后来无意间接管了工厂更是风生水起。把几所工厂经营得红红火火、日进斗金不说,还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出新品、搞限定、抽盲盒。
能给刘彻管钱袋子、还管得很好的人,未来注定前途无量。再让他分心看顾医校的琐事,是耽误了他。
见霍光抿着嘴不说话,江陵月幽幽叹气:“阿光你放心,我找的继任者也是很靠谱的人,不会辜负咱们的心血。”
“是谁?”
“义妁,义女医。”
大军行至汉匈边界时,江陵月曾经私下找过义妁,问她是留在代郡、还是再去长安?
义妁的目光一瞬变得极为悠远。
“那就去长安吧。”她最后缓缓道:“如果我……还能有幸能见太后一面的话。”
江陵月打了包票:“这个没问题!”
她这一年也不是白混的,带一个人进宫绰绰有余。而且王太后肯定也极为想念义妁,刘彻不会不给母亲这个面子。
私心里,江陵月也希望义妁能留在长安。
她医术高明,为人品德正直、性情更是坚韧。这样的人才,说什么也要扒拉进医校里。
义妁答应了。
江陵月今天来找霍光,就是为了商量这件事:“你不必担心义女医,她在漠北时做事就极有条理,是我亲眼所见。来了医校,想来也能接下你手头的工作。”
也好让霍
() 光更能全情投入工厂的建设中,早日在汉武帝的心里排上号,委以重任。
这些不用多说,他们彼此都懂。
“陵月看中的人,我自然放心。”
霍光狡黠地眨了一下眼:“谁让陵月一开始,挑中的人是我呢?”
两人俱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霍光眼底闪烁着淡淡光彩,真心实意地对江陵月道了一句:“多谢。”
谢她提携,谢她教导,谢她真心诚意为自己的未来考虑。
江陵月却摇头:“不用。”
即使没有她,或迟或早,霍光总能一飞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