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屋中骤然传来一道失声的惊叫。
但这道声音既不属于江陵月,也不属于霍去病,而是来自于卫青的二姊,卫少儿。
她一下子站起身,鬓间的珠玉凌乱作响,却不及面上神情慌乱的万分之一:“阿青遇刺了?怎么回事?他可还好?伤得重不重?”
小黄门的额间落下一滴汗,低头诺诺道:“这、这、请夫人恕罪,奴一听到消息就赶来传话了……”
翻来覆去,就是几个字——我不知道。
好脾气如卫少儿这下都想发火了。但她的余光扫过了对面的两人,却渐渐发觉了不对:“去病,陵月,你们怎么不说话……难道你们早就知道?”
要不然,他们两人的面上怎会没有一丝讶异?
“是,阿母。”霍去病平静地承认了。
卫少儿不可思议地以袖掩口,失声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去病你……”
明明提前知道,却眼睁睁看着你舅舅……
但她最终还是把这句质问咽了下去。一来,作为霍去病母亲,她了解自己的儿子,知道他做不出眼见舅舅被刺却袖手旁观的事。
二来……
卫少儿看见了霍去病的眼神。那双凉入天山雪的漆眸中,闪烁着吞噬一切的杀意。如涌流的滚烫岩浆一般,望之使人胆战心惊。
“军侯。”
关键时刻,是江陵月一把握住霍去病的手:“没事的,你忘了,我们已经提前安排了人手的。”
卫少儿只看到霍去病的盛怒。
但她却知晓,此刻的霍去病亦陷入了深刻的自责,以至于平日稳稳握住环首刀、斩匈奴首级于马下的手,正搭在腰间佩剑上,微微颤抖。
“大将军位高权重,旁人轻易动他不得。除非是有人处心积虑,想藉由刺杀他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否则不会和他过不去。”
世上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大将军不慎遇刺,也非是你之过。你能提前在李敢的身边排兵布阵,已经做得很好。
所以,不要再自责了。
江陵月的声音沉静,恍似有一股神奇的魔力,使霍去病数息之间安定下来。
霍去病深深看了她一眼,反客为主把她的手握在自己手心,汲取着掌心淡淡的温暖。
江陵月象征性地挣了下,便放任了。
卫少儿浑然没留意到两人之间的官司,喃喃道:“有人手?有人手就好……”
但那些人手是安排在李敢,而非卫青的身边。也不知道起了多少的作用。
“陵月,你不是医士么,可否请你……”
“我会的。”
江陵月深深吸了口气,定下心神道:“夫人,军侯。药箱我会派人送过去的。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看看。”
与此同时,她也在脑内的意识海中呼叫出系统。
【你就没有任务要发布么
?】
按照以往的惯例,如果有重要人物受伤,系统会给她分配治病救人的任务。
但这一次……
【没有,宿主。】
是不是说明,卫青有可能受伤得并不重呢?江陵月不无侥幸地想
【帮我准备好二十万诊疗值,如果有需要的话,麻烦你直接扣掉。】
【好的,宿主。】
-
黄门领着三人离开的时候,深深为自己捏了一把汗。老实说,当他看到盛怒中的冠军侯母子的时候,还以为自己会当场命丧黄泉呢。
没想到不仅保下了一条命,还全须全尾地出来了。
只是……
他悄悄瞥了一眼身后面沉如水的三人,直觉酝酿中的一场狂风暴雨即将到来。
这甘泉宫,想来不会平静。
卫少儿蹙眉道:“怎么会到这么荒凉的地方?”
黄门恭敬地回答:“回夫人的话,奴听说大将军遇刺是在猎场之中,现在已经转到最近的一处宫殿。这条小径,乃是出入宫殿最快的地方。”
“你是说,大将军是在猎场受伤的?”
“正是。”
很好,李敢的嫌疑又上升了一层。
一炷香后,宫殿终于映入眼帘。几人纷纷加快了脚步。穿过回廊,推开大门,卫少儿便见一抹青色衣襟,上面的刺目惨红映入了眼帘。
她失声道:“血,有血……”
血?
江陵月的心一刹收紧了。
【系统,帮我……】
“阿姊不若再仔细看看呢?”那抹沾血的青色衣襟一动,原来是它的主人施施然站起了身。
一身靛青深衣的大将军眉目疏阔、温和,既不见受伤后的孱弱,也没有一丝慌张之色。
他甚至对匆匆赶来的三人笑了一笑。
“阿青你——”
没有受伤……
剩下几个字卡在卫少儿的喉中,劫后余生的庆幸感铺天盖地涌来,使她说不出半个字。
而江陵月的目光已经逡巡向其他地方,飞快地锁定了血迹附近的一个人影。
那个人,已然昏倒在地。
她眯了眯眼睛:“果然……”
能在甘泉宫刺杀卫青的人,除了李敢不做它想。江陵月甚至深深松了口气——
幸好,幸好刺杀卫青的人是李敢,她让霍去病盯防的人手也派上了用场。
“阿青,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卫少儿问道。
“一切等陛下来了再说吧。”
卫青口头安抚着姐姐,眼睛却望向了自进来起就一言不发的霍去病。舅甥俩凌空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一切尽在不言中。
“对了,劳烦陵月你给他的伤口止止血……我怕他失血过多,一时撑不住。”
“好。”
江陵月这厢正感叹着卫青以德报怨呢,就听见霍去病冷冷道:“舅舅何须怜
悯他?只肖吊着一口气就够了。就怕陛下还没来,他连一口气都散了。()”
卫青不由得哑然失笑,也不介意安抚下外甥:“好,便听去病的。?[()]?『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
李敢已然昏迷过去、意识全无。一个壮汉横躺在地上,有些不好摆弄。江陵月就让黄门把他上半身抬起,自己俯身查验着伤口。
李敢其他的地方倒是完好无损,但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宿命,左腹下偌大一个血洞,和李广第一回自戕的伤情简直一模一样。
江陵月只感慨了一瞬,便打开了医药箱,娴熟地处理伤口。刚处理到一半,手下的躯体微有动弹,男子的胸腔中发出一声破碎的呻/吟。
“嘶……”
“醒了?”她惊道。
与此同时,凌乱的脚步声渐起。刘彻携着一干人也风风火火地赶来,九五之尊脸色微红,额间滴汗,一见就是顶着夏日的烈阳好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