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苏久言表情都僵硬了。
“为、为什么找我啊——?”
“没有人和你说吗?”
苏久言摇头。
乙骨忧太挠了挠头,他返回日本已经算很晚了,也听说了五条老师找到“言”的事实,以为预言师言早就已经把过去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万万没想到,苏久言还是个一问三不知的情况。
“狗卷前辈没说我能明白,但五条老师……”乙骨忧太说了一半,就收声了。
是他乐观了。
没错。
现在的五条老师肯定在看热闹看得不亦乐乎,哪里肯亲口陈述,不火上浇油就已经算得上对学生宽厚对待了。
唉。
头疼。
他应该从哪里说起呢?
乙骨忧太思索许久:“言小姐,恕我冒昧,在四年前你发给狗卷前辈的那些留言时,你究竟在想什么?”
*
*
是啊——
她究竟在想什么?
回想过去,一切都是她自己搞砸的。
“我……”
苏久言怀疑,她只在洗白自己,但当时她确确实实是这么想的:“我觉得,如果无法相守的话,这对我们两人都好。”
乙骨忧太没吭声。
他只是嘴角抿得很紧,细如一张纸。
“当时我以为,次元壁这种东西,根本就没办法跨越啊。而且,我舍弃不了父母,而对于狗卷而言,
他也有想要守护的同伴吧?”
“原来(),是这样吗……”
苏久言不敢再说话?()?[()]『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每一句话都是对她良心的谴责。乙骨忧太似乎也陷入了沉思,过了许久,他缓慢地说:“……可是,如果这对你们都好的话,你为什么会如此痛苦呢?”
“……痛苦?”
“普通人身上也有咒力,但普通人无法控制咒力,只能让它溢散到空气中,最后形成咒灵。”乙骨忧太轻声解释,他的视线落到苏久言上方的虚空中,似乎真的看到什么浓稠的怨气缓慢蒸腾,“你的痛苦几乎快化作诅咒了。”
苏久言无法回答。
“我不是想和你说教,但是,如果这个决定最后没有给你,给狗卷前辈带来幸福和快乐的话——我希望您能慎重地,重新考虑这个决定。”
乙骨忧太凝视着苏久言。
他目光澄清,宛如明镜,衬托得苏久言更加羞愧。
“我……我还配吗?”
听到这句话,乙骨忧太猛然松了一口气。他有点欣慰,也有点无奈:“老实说,我真没想到,这些话竟然要我来说,但也没有什么人好再代替我了——”
“什么?”
“狗卷前辈找你了四年。”
“人活着,是需要有意义的——我在还没有来高专的那几年,无时无刻都想着死。”乙骨忧太露出了缅怀的微笑,他缓慢地叹息。
苏久言下意识地心脏发紧。
“你发来那个分手留言时……”
“狗卷棘以为,你可能是为了改变所谓的命运,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这怎么可能?!”
乙骨忧太奇怪地反问她:“为什么不可能?”
可是——
他不应该认为苏久言就是个无耻的渣女,从此狠狠唾弃,重新展开新人生吗?
乙骨忧太从苏久言的眼神里,读出了这番潜台词,他几乎无奈地叹了口气:“别傻了,这没什么区别。”
“可是……”
“你觉得狗卷前辈的支柱是什么?”
“呃,保护普通人?守护同伴?”
“保护普通人是夏油杰的信念,但他很早就已经崩溃了。而同伴……怎么说呢?”乙骨忧太很苦恼地扯了扯耳畔的碎发,“大家也都有各自的生活啊。”
“……”
“真希返回禅院家,胖达跟着夜蛾校长教育学生,五条老师和我不需要狗卷前辈太过操心——高专时期的友谊非常重要,但并不是说狗卷前辈就要选择和我一样的活法。”
“……”
“我是没有选择了——”
乙骨忧太轻声说:“里香已经死了。”
他除了高专,已经没有第二个叫做祈本里香的归宿了。
苏久言愣愣地看着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乙骨忧太又深吸一口气,他压下那些过于自我的情绪:“四年前,也是和宿傩和羂索的决战结束,狗卷前辈收到你
() 的消息(),几乎丧失了求生意志……”
什么叫?()?[()]『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几乎丧失求生意志?
“他在决战中受了难以恢复的重伤……狗卷前辈竟然连这个都没告诉你吗——刚开始还好,有一股意志撑着他,他非要抢在七八月份痊愈,至少要好到看不出受伤的状态。”
“……”
“但受到分手短信之后,这股意志就崩溃了,好像一夜之间就开始求死。”乙骨忧太重重地闭上眼,好像不忍目睹那一幕,“我受不了了,我看不下去了——”
“……”
“我费尽心思欺骗了狗卷前辈,伪造证据,告诉他,你还活着,只是被那些家族成员□□了起来而已,你还在等他来救他。”
“……”
“靠着这个谎言,狗卷前辈活下来了,他每年都会在工作之余,花费大量的时间,前往中国,寻找你的痕迹。”
“……”
乙骨忧太很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每年,我也会去中国,伪造大量似是而非的线索,误导狗卷前辈。”
“你这……”
苏久言说不出话了。
她觉得自己有无数的槽想吐,但仔细想来,又觉得无话可说。不过,话说回来,她原本就觉得,狗卷棘见到她时的态度有些温和过分——
现在想来,也许,狗卷棘当她是四年来饱受□□折磨的小可怜,根本没有想过这一切她才是那个最可恶的始作俑者吧!
可恶。
良心更疼了。
狗卷棘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才遇到苏久言这种人,想到这里,苏久言本人都要为他掬一把同情的眼泪。
“我,真,该,死,啊!”
苏久言再一次把额头磕在桌面上。
“请不要这么说……”
“你难道不这么觉得吗?”
苏久言抬起头,反问乙骨忧太:“你看到狗卷棘被我折磨的时候,难道不会产生,我真的罪该万死的想法吗?”
乙骨忧太被问倒了。
他低头思考许久:“没有。”
“你不用安慰我……”
“不,不是安慰,而是……”乙骨忧太停顿了一下,“我不知道狗卷前辈怎么想,但对于我而言,如果,我是说,如果……”
“如果什么?”
“如果里香还活着,无论之前这一切算是她是怎么捉弄我,我都……我都会感觉到非常幸福。只要她活着,她幸福地活在这个世界的角落里,对我而言,都是美如梦境的幸福。”
“……”
乙骨忧太看向苏久言,他的眼瞳里莹润了一层泪光:“只要还活着,比什么都强。”
“对、对不起。”
她不应该触动乙骨忧太的伤心事。
“不,那早就过去了。我只能告诉你,我无比感恩世界,感恩于你还活着的事实,感恩狗卷前辈能幸免于这份痛苦的幸运。”
乙骨忧太浅淡地抿了抿唇,他像是
() 想勾勒出一份安抚的笑容,但最终没能笑出来。
“和狗卷前辈好好谈谈吧。”
苏久言接受了这份建言。
*
*
苏久言返回狗卷棘家。
五条悟带走了那群辅助监督,贴了满墙的符箓,地面上的阵图,狗卷棘身上缠着的符箓全都消失不见。
只是桌面上的文件变多了。
狗卷棘奋笔疾书,整个人都快被文件山埋住了。
苏久言期期艾艾地挤到桌子的另一头:“那个……我有话想对你说。”
“……大芥?”
苏久言整个人匍匐在地:“请,请你惩罚我吧,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狗卷棘懵了。
“我真的罪无可赦……”
苏久言叹息一声,就开始从四年前交代自己的罪状,从狠心发送分手短信开始,一直陈述到昨日的逃跑计划。说到最后,苏久言自己都觉得心如死灰。
她怎么还觉得自己有被原谅的可能性呢?唉,狗卷棘直接打死她,也许围观群众还要夸赞个打得好呢!
狗卷棘一直在听。
他面沉如水,如果不是偶尔还有眨眼的动作,苏久言几乎怀疑,摆在自己面前的就是一尊石像。
“惩罚我吧。”
“想怎么惩罚都可以——”
因为这都是她自找的,她活该。
至少,如果这样能平衡狗卷棘所受伤害的一星半点,苏久言都觉得,这能让自己内心感觉好受一点。
狗卷棘又愣了半天。
他回过神来,第一反应就是摇头:“木鱼花……”
“不可能没有!”
苏久言猛然蹿起,神色狰狞地抓住狗卷棘的肩膀:“我这么过分,你怎么可能不生气,不愤怒,不想报复我呢!”
狗卷棘惊呆了:“……木、木鱼花。”
“没关系,把你所有最阴暗的想法都说出来,都可以的,我允许——快,快说!”
狗卷棘被苏久言摇到神色一片空白,但提到最阴暗的想法,他恍惚间回想起什么,眉眼透出沉郁之色来。
“对,就是这样——”
苏久言鼓励他。
狗卷棘眉宇有些阴沉地看向他,他似乎自己都畏惧于自己的阴暗,缩了缩脖子,但最后,狗卷棘还是拉下领子,露出嘴角的咒纹。
他声音低沉。
“复合吧——”
苏久言:“???”
等等!
这难道就是狗卷棘想到的惩罚吗!
她刚刚说的那么多,她自己说起来都觉得生气的话,狗卷棘你这是压根就没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