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含棠从谢似淮的房间出去前,把装着葡萄的篮子留在桌子上,还把门关上了,才出去就遇到也拎着串葡萄吃的柳之裴。
他见她两手空空,把手里的葡萄递过去,“来一些?”
葡萄圆滚滚,纯紫色。
楚含棠看着它们,却又想起了刚才的那一个吻,顿时赧然,煞是不自在,葡萄推回去,摇头道:“不吃了,我吃过了,你吃吧。”
柳之裴没多想,“哦。”
他咽下口中的葡萄,望向池尧瑶房间的方向,有些困惑,事情不是办妥了么,为什么她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一回来,她就回自己房间了。
柳之裴琢磨不出来,他也是昨日才得知小匣子的事情,震惊之余也十分好奇小匣子里面装的是什么。
不过连皇帝也这般看重,里边定然是能引起轩然大波的玩意儿。
他问楚含棠怎么看。
楚含棠还能怎么看,作为一个大致看整本小说,现在还要时不时走剧情点的人,对京城这段剧情还算熟悉,却也不可能说与他听。
因此,她什么也没说。
只是池尧瑶在这一段剧情里确实会被虐,楚含棠也无法阻止,这是早就注定好的。
但过完这一段剧情就差不多大结局了,男女主能扛得住的。
她拿起放在院中的长剑,想练练剑,这具身体太弱了。
可药又不能停。
楚含棠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不知道现在开始锻炼一下能不能对身体好一点儿。
希望有用吧。
柳之裴的平日里看起来吊儿郎当,很不靠谱的样子,武功却还是不错的,蹲在屋檐底下指导楚含棠如何运剑、收力、放力。
握剑也是讲究技巧的。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当你用剑刺向别人或者砍到什么的时候,很有可能会震麻手腕,导致握不住剑。
每一个人握剑的方法都不一样,而关键就在此处,掌握握剑技巧后,能一定程度地减少冲击力,将对手腕的伤害降到最低。
柳之裴一边说着,一边吃葡萄。
楚含棠经常跟他斗嘴,但说到练剑的正经事,还是非常虚心受教的,毕竟学好点儿武功,有益无害。
遇事也能拖延时间,逃得快些。
论武功,柳之裴是比不上谢似淮的,可谢似淮这些天吃得少,睡得少,她一般无事都不想去打扰他,更何况柳之裴也能指点她武功。
此时,院中只有两人。
就是楚含棠和柳之裴,她聚精会神地握住长剑,将他说的话牢记在心,随后转动手腕,一剑挥出。
太阳还没下山。
细细碎碎的阳光洒下来,楚含棠的动作越来越灵活,就是使出来的剑没柳之裴所说的劲头。
她思索着他的意思,应该是想表达她用剑有所顾及,太柔了,容易被人躲开,或者被反杀,缺乏狠劲。
这可就为难楚含棠了。
备受社会主义思想熏陶,在现代也遵纪守法,讲究与人为善,善不了就不理或者直接找警察叔叔解决的她哪能有什么狠劲。
也不知柳之裴这小子是不是把平时跟她斗嘴,总是输了的气发泄到教人练剑这件事上了。
他说的话很欠揍。
“不是这样!你是不是没吃饱,握紧,直接朝那棵树刺下去,你迟疑什么?你迟疑那一瞬间,脑袋都要落地了!”
柳之裴吃完葡萄,坐在栏杆上。
他像是被楚含棠气得半死。
“你握剑的手势还是不太对,五指张开,拇指先往下压剑柄,其他手指还慢慢并拢,手腕用力,我说的是手腕,不是手臂啊!”
“我的天呢,你这是要气死我,想明年的清明节给我上香。”
楚含棠练得气喘吁吁。
她先停下来歇一会儿,靠着柿子树,摸了一把树皮,解释自己为什么落剑迟疑,“我不想刺这树嘛,我这几天都吃了它结的柿子。”
柳之裴竟无言以对。
这样似乎的确有点儿不厚道。
他好像也吃了不少柿子,干咳几声道:“好吧,不刺这棵树就不刺,你先把剑给我握好。”
“遵命!”
日落黄昏,天染红霞。
他们闹出来的动静有点儿大,房间里的白渊和池尧瑶都好奇地走出来看,见楚含棠在练剑,倒是觉得新鲜,不由看下去。
楚含棠的箭术在他们之上。
剑术就一言难尽了。
之前跟追杀他们的人打在一起,完全是毫无章法地打,就像是拿着一把好剑,看见人就乱劈一遭,总能被人躲开。
于是只能勉强自保,无法伤人,或者是打退人。
楚含棠今日穿了一件月牙白的衣袍,边缘有青色绣纹,腰也束着纯青色的腰封,腰细腿长,高马尾用谢似淮跟她交换的长发带扎着。
端的就是一副小公子模样。
不过须臾,她的动作逐渐利落。
来不及换上窄袖衣衫,挥剑时,宽袖盈风,拂过花草。
大概是被太多人看着了,想着不练好一点儿,觉得有些丢脸,楚含棠接下来便更加专注了。
池尧瑶和白渊也会指点一二。
练到中间,她越发感觉得心应手,余光不经意地扫向一侧,发现谢似淮不知何时醒了,此刻正倚靠在自己房门的门板上看过来。
楚含棠的手不觉一松,长剑失控地甩了出去,直愣愣地刺向他。
她吓了一跳,“小心!”
谢似淮眼睛倒映着剑飞过来的影子,却没有直接躲开,而是轻轻地歪了歪头,剑尖仿佛擦着他发丝过,“砰”地一声刺入了门板上。
见剑没有伤到人,在场的人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谢似淮平静地把长剑从门板上拿下来,扔回给楚含棠,抽出腰间的匕首,唇角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我来陪你练剑吧,不过……你用剑,我用匕首。”
“你看可好?”
他说话的声音一向很轻,给人错觉会很温柔。
其实陪人练剑这种事平常到不能再平常了,毕竟总是自己练,也提升不到哪儿去。
池尧瑶、白渊几人自然是不会觉得有何不妥之处的,更何况,有武功高的人陪练,事半功倍。
楚含棠有一丝紧张,却也点头,他武功高,是个陪练的好手。
柳之裴本来也打算过一会儿就去陪她练剑的,考查一下楚含棠对运剑的知识掌握得怎么样,没想到谢似淮居然先提出陪她练剑。
别人不清楚情况,或许只是以为这是简简单单的练剑。
但在柳之裴眼里,就是带有一种暧……昧色彩?他赶紧摇了摇脑袋,把这个想法晃出去。
两名少年站在空旷的院中。
楚含棠看了一眼谢似淮手中的匕首,有几分迟疑,斟酌着问:“你真的只用匕首?不换一把剑?”
他转了下拿着匕首的手腕,“我习惯用匕首。”
“那好吧。”
话音刚落,就见谢似淮上前几步,匕首没有丝毫停顿地刺过来,楚含棠连忙弯腰一躲,拉开两人的距离,才迅速提剑反击。
长剑伸到半空,她的手腕被人用二指捏住骨头。
楚含棠一惊,谢似淮一个闪身到了她身旁,吐息落在她耳鬓上,带动碎发,扫得皮肤酥痒。
他苍白的手指修长有力,轻轻一捏,楚含棠差点儿就松开了握住长剑的手,而少年却没有继续用力,她也不是疼,而是一阵麻。
“若有人在打斗中,捏住了你的手腕,你会如何反击呢。”
楚含棠耳垂被谢似淮呼吸出来的热气烧得微灼,忍不住侧了侧头,却也不忘思考他问出来的问题。
数秒后,她抬起另一只手,反捏住他握住自己的手。
学着谢似淮捏自己手腕的办法,楚含棠反捏回去,他似无声地笑了笑,在她举剑刺过来前,绕到她身后,看了一眼绣着谢字的发带。
柳之裴也认真地看了起来。
楚含棠调整着呼吸,手肘往后抵,想撞开欲从后面袭击她的谢似淮,可还是被他灵敏地化解掉了。
谢似淮的掌心擦过楚含棠的手背,冰冰凉凉的。
好像在给她降温似的。
似有似无的触感。
楚含棠呼吸乱了一拍,如同做贼心虚地偷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看他们练剑的几人。
那几人只顾着分析谢似淮的招数,根本没留意到其他东西。
就连柳之裴也是如此。
因为匕首跟长剑相比,除了可以措不及防地突袭这个优点外,剩下的有不少是缺点,比如不适合远战,长度不够,被人的长剑挡下。
所以他的注意力渐渐被“谢似淮如何能在长剑占优势的情况下把楚含棠桎梏住”。
虽然这个想法有些不厚道。
半晌后,
这一场练剑以楚含棠将谢似淮手中的匕首打掉,
再把人压到大树上结束。
她呼吸凌乱,额头也冒出汗珠。
长剑抵在谢似淮白皙的脖颈上,银色的剑身将接近无暇的皮肤衬得更脆弱,好像被楚含棠用剑抵住的人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
柳之裴惊掉下巴。
这这这!放水也不是这样放的啊!而且他们这个姿势有点儿危险,上半身与上半身紧紧贴着,面对面,呼吸相交。
当然。
觉得姿势危险的人只有他罢了。
池尧瑶、白渊完全觉得没问题,练剑会产生肢体接触很常见。
更何况,在他们眼里,谢似淮和楚含棠都是男的,练剑时靠得近些又何妨?男子与男子还经常一起在河里沐浴呢,练个剑而已。
楚含棠也知道谢似淮是放了水。
不然以她的身手,不可能将他握着的匕首打落,再将人摁压到树上,不过两人也只是练练剑,谁输谁赢不太重要。
楚含棠刚想把长剑收回来,却见谢似淮将脖颈往前挪了一下。
锋利的剑刃把皮肤划破。
血珠微染红了剑刃。
楚含棠一见谢似淮出血,直接把剑扔到地上,“你!你怎么乱动,流血了!”
众人又被她的喊声吸引了过去。
谢似淮抬手,用指腹缓缓地拭过脖颈上很浅的一道剑伤,笑道:“是流血了,但不过是一点儿血罢了,无碍的。”
楚含棠问池尧瑶有没有伤药。
后者忙让素心回房间拿上好的药粉出来,然后理智道:“伤口不深,上药后,几日内便能结痂。”
谢似淮蓦然问:“会留疤么?”
池尧瑶显然是没料到他会问这个,迟钝几秒才道:“这个虽说是因人而异,但你只要好好地用我配的伤药就不会留疤的。”
楚含棠也跟着点头附和。
“没错,池姐姐的药很好用的,只要你连续用几日,等伤口结痂后自然脱落就不会留下疤痕了。”
她之前也被那些追杀他们的人用剑刺伤过,用了池尧瑶配的药粉,现在伤口愈合得很好,好像也没要留疤的样子。
谢似淮“唔”了一声。
*
寿宴结束后,刘段恒在房间里独坐良久,门窗紧闭,刚才在旁边伺候的人也被他叫退下了。
池尧瑶交到他手上的小匣子,此刻就摆在桌面上。
小匣子表面的雕纹很特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