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手足无措,没想到离婚竟然如此复杂,有这样多的事情要分割和解决,结婚时明明简单到只需要两个相爱的人去登记而已。
表格很长,足有几页。
江初逐个填写回答,连问题都要多看几次,去查专业术语的定义,好不容易填写完毕,太阳都已经西沉。
滴滴——
六点整时,洋房的门倏地打开。
江初手忙脚乱点了保存,将表发出去,极快地黑屏手机。
池南暮站在门外,手腕处提着一袋东西,明显是出去游逛后的成果。
“醒了?”池南暮关上门,缓步走近。
“嗯。”江初装作刚醒,捂着唇打了个哈欠。
新鲜的香蕉味道透过塑料袋口,浓郁芬芳。
江初垂眸一瞥,惊讶于池南暮竟然会买水果,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忽然下了凡,开始有烟火气。
池南暮将袋子放到茶几上,从里头摘一根香蕉下来,瘦削的指攥住蒂,一点点拨开,慢条斯理。
剥下外皮,池南暮把香蕉递到江初面前,唇沉默紧闭,也不知道要讲句话说明。
江初愣了愣,接过香蕉,送到嘴里咬上一口。
蕉洲岛的主要产业正是种植香蕉,此处的香蕉不同于其他地方,味道更加清甜,也不容易吃腻。
江初无声地咀嚼,腮帮子鼓着,偶有几条白丝黏在嘴角,江初没有及时发觉,任其留在唇边。
池南暮盯着江初的嘴角,似是有些焦躁,指尖在茶几上轻点。
江初吃得极慢,察觉到池南暮莫名其妙的视线,边吃边问:“怎么了?”
“嘴角上有东西。”池南暮沉声提醒。
吃完再擦干净不就好。
难不成还要吃一口擦一次?
江初不以为意,懒得管池南暮的这点矫情,转过身子以后脑勺相对,继续吃香蕉。
看着眼前圆滚的后脑勺,池南暮抽了抽嘴角,今天内第二次吃瘪,却又无言以说,发不出火。
池南暮不舒坦,江初却舒坦许多。
破罐破摔莫名让江初觉得好受,连香蕉都变得美味,勾人食欲。
江初缓慢吃完,转过身,本想将香蕉皮递回池南暮手里。
不过这举措实在嚣张,江初也只是想想而已,单手将皮投进两米外的垃圾桶中。
“我饿了。”江初趿上鞋起身,刚要走,就被池南暮攥住手腕。
“嘴角,”池南暮点点自己的唇,又一次提醒,“这里有东西。”
放在往常,江初会及时擦干净,并说声抱歉。
但现在,他就是
不想惯着池南暮的破毛病,时时都想与其作对,毕竟是池南暮骗他在先。
“我看不见。你实在忍受不了,怎么不直接帮我擦?”
江初无理取闹般地说。
池南暮沉默一瞬,真从茶几上抽了张纸,叠成手掌大小,指尖顶着薄纸,轻轻擦拭江初嘴上的香蕉白丝。
唇角泛起零星麻意。
江初僵住嘴角,他只是故意一说,没想到池南暮会真的给他擦嘴。
“晚餐已经订好,”
池南暮收起纸巾,“你如果不想出门,我就让他们送过来。”
“不用,我躺久了,正好想出去走走。”
出门时,池南暮也没有松开江初的手腕,顺理成章十指相扣,形色轻松。
江初却是紧绷的,视线不动声色往四周扫,寻找哪里有镜头,是否有狗仔在偷拍。
可直到抵达露天餐厅,江初都没察觉任何异样。
他们的座位靠近海边,在草棚之下,一偏头就能看见泛着金光的海,夕阳倒映,波光粼粼。
他们的食量本就不多,一份意面和白灼海鲜就够吃。
江初心不在焉地进餐,用余光观察四周,企图找到异样,周围却没有镜头,风平浪静。
快到傍晚,海浪潮涨。
现在是旅游淡季,餐厅里没几个客人,很是冷清,人声一小,便显得海浪声磅礴。
“你在看什么?”倏然,池南暮开口问。
江初移回视线,对上池南暮的眼睛,下意识否认,“没什么。”
池南暮微挑起眉,看起来并不相信,但没再追问。
江初也知道池南暮不信,抿紧唇不发一语,继续用餐。
餐叉时不时撞到餐盘,叮当作响。
因为桌子宽度窄,他们相坐的距离分明比在家里近,少于两米,江初却觉得更远了。
此前他们之间只有冷漠和针锋相对。
现在却多了试探、谎言与不信任,你瞒我瞒。
江初越来越慢地咀嚼,痛苦的情绪一涌而上,很快变浓。
原来,看池南暮吃瘪,只能暂时麻痹他的难受,就像药效极短的止痛药,治标却不治根源。
等到江初再度平静,与如今的池南暮沉默相对时,那些被车祸这场意扎出来的,千疮百孔的洞里,又会继续流出痛苦和无力,源源不断,疯狂蚕食。
卷意面的餐叉渐渐慢了。
江初没心情再吃,放下餐叉,自己拿了纸巾擦干净唇。
嗡——
手机屏幕亮起,提醒江初有人发来消息。
江初解锁屏幕,装作漫不经心地查看并回复。
【陈意青:您确定没有和池先生签署过婚前协议?池先生也没有做过财产公证?】
【江初:我确定。】
他们那时连登记都是临时起意,日出时他一答应求婚,池南暮就迫不及待,载着他去登记。
【陈意青:好的,您什么时候方便,我们可以视频面对面交谈,我好尽早做准备,为您最大限度争取池先生名下的股份和财产。】
池南暮名下的股份?
雁行影业的股份......?
江初指尖一顿,没有回复,缓慢抬眸,紧紧盯着还在剔骨剥壳的池南暮。
怪不得那份离婚协议里会有【双方各自名下的财产与股份归各自所有,不进行重组分割】。
怪不得池南暮“慷慨”到要一年给他四千万。
所有不对劲的线索像是被串成线,一切异样仿佛都有了合理解释。
江初咬紧牙关,才能堪堪保持面上的平和,拼命忍住想要嗤笑和质问的冲动。
池南暮确实是要和他重新开始,也确实不想离婚。
但不是因为要尝试喜欢他,更不是要缓和他们之间的关系。
或许,池南暮只当他是个贪财之人,怕他觊觎雁行和那些财产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