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宫知道曹操的,知道他将火炕传播,当初他见到感受过火炕的好处之后,简直觉得这是神物,更是在第一时间给老家写了信。
信中详细写了火炕的制造,毕竟老家地处东郡东武阳,长达几个月的冬雪天气,百姓苦不堪言。
可谁曾想,家中老父回信给他说,家里前两年就用上了,是一个曹洪的年轻人带队给他们修的,只收了极少的银钱。说是他家家主女儿重病,有方士说须得无数人真心祝福才能平安。
老父还在信中说,自从有了火炕,一家子冬天都过得很自在。连族中老人都没有被冻死的。
虽然对于阿父都用了两年还未告诉自己,让陈宫有些惆怅。
但是……女儿重病?真心祝福?还姓曹!
陈宫自然就知道这是谁了?曹操完全不加以掩饰,不管是造纸术,还是火炕,他的传播用的都是为女儿积福的理由。
也因此陈宫对曹操心生了崇拜,于是就去了解他。
更是知道他治军严谨,对下属极为宽容豪气,而且有远见,甚至还曾经竭力阻止董卓入京。
更重要的是,他多次阻止打消先帝想要加重赋税的要求。
这样的人为了不与董贼同流合污,逃离洛阳,陈宫心里是佩服的。
他脑中的曹操是那种满身正气,不惧任何威胁的男子,是那种挥挥衣袖,视钱财与粪土的大丈夫。
本来就算把人抓住了,他也没打算做什么?甚至打算护他跟随他。
可抓错人……这就很尴尬了,毕竟他是真心仰慕曹操,将他的画像随身携带日夜观摩的。
这人眉眼鼻子是真像,除了皮肤有些黑。
“真的不是?”陈宫皱着眉喃喃自语,随即低头看着曹欣道:“小孩,你姓甚名谁,你阿父是谁,阿母又是谁?”
“你是大坏蛋!呜呜呜……”曹欣一想到一路被追杀的痛苦,完全不需要演技,眼泪刷刷就直流,哭的甚至都打嗝了。
丁氏也在一旁边哭边叫冤枉。
“闭嘴!”陈宫被他们哭的有些心烦,在看看边上百姓眼中的恨意,有点儿撑不住了,于是让人将孩子抱走,然后问曹操道:“你姓什么,叫什么,来这里做什么?”
曹操一边哽咽一边道:“姓孟,名阿牛,听说城中有良医,来给幼子圆葫芦看病。”
陈宫又让人将曹欣带上来,低头看着曹欣道:“我的问题你回答了,我就放了你们。说你阿父姓什么叫什么,你阿母叫什么,你弟弟叫什么?”
曹操一顿,没想到这个小县令这么谨慎,便开始喊冤枉,希望女儿能明白他的意图。
曹欣吸吸鼻子,听着阿父突然开始喊冤枉,于是害怕的缩着脖子,颤抖道:“我阿父姓孟,叫蛮牛,我阿母叫阿姊,我弟弟叫圆弧……嗝……嗝……”
孟姜女的孟,至于蛮牛,阿父小名阿瞒,但是知道的人不少,而阿母曾经有次打趣他跟头蛮牛似的,骑上
马就只顾着横冲直撞,当时曹欣也曾在一旁咯咯咯的学着阿母叫蛮牛。
蛮牛、阿牛
圆葫芦……圆葫……
这也不是对不上。
“对不住了。”陈宫看着他们一家子哭的可怜,突然有些歉意,可是看到曹操那张脸,不由得心生一计。
知道自己抓错了,纵使心中鄙夷自己,他也没有说出要放掉他们的想法,而是伸手拉面前黑脸男人的时候,低声道:“对不住了,兄台。我乃东郡东武阳人。姓陈名宫,字公台。你与曹公相貌相似,以你为饵,定能助曹公一臂之力。”
陈宫希望他能死个明白,于是便没有隐瞒自己的身份。
他知道自己很卑鄙,但是为了曹公这样的豪杰,他愿意做卑鄙之人,为此他愿意用后半生来忏悔,他会将这个男子的妻儿照顾好。
曹操顿住了!
这是什么情况?
“你……你……混账!”曹操不可思议道,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怒斥。
陈宫心中已经有了策略,他要以假曹公为真曹公铺路,助他摆脱追兵,虽然会害了面前这人,但是他无悔。
若是自己的命能救的曹公,他也不会犹豫。
但他知道自己要用的是无辜之人的性命,怎会不愧疚?
于是道:“对,我就是混账!兄台你放心,你死后,我会为你照顾妻儿,会为你儿请名师,让他成就一番事业,会照顾你的妻子……”
“照你老母!”曹操直接暴起,伸手掐着陈宫的脖子,对众人道:“滚开。”
边说便退至马前,伸手一拉,一柄长刀就从马背上的包袱下面抽出来。
曹欣瞪大眼睛,立马起身,从怀中抽出匕首,将阿母护在身后。
自家阿父明明是枭雄,怎么会这样?难道是因为自己的蝴蝶效应?那自己岂不是罪过了?
“我曹孟德,宁死不辱!”曹操将刀架在陈宫脖子上,示意妻儿走到他身后。自己的孩子何须他人照顾?自己的夫人又何须他人照顾?这狗东西,太气人了!
丁氏抱着小袁瑚起身走到曹操身后,手里也多了一个匕首。
突然的变故,令众人一懵,陈宫被掐着脖子本就呼吸困难,如今脖颈还多了一把大刀,刀上清晰的能看出血迹,陈宫突然顿住了,这人可能真的就是曹……公?
“什么……什么……曹孟德,我不是要让你在这里……演!”陈宫突然吼道:“愚蠢,愚蠢!你得在董贼的追兵到来之时这么演!”
……
场面一度很安静。
曹操微愣,陈宫已经拨开大刀,挥手上手下退了,然后拽着曹操边走边道:“咱们再练练,争取下次让人都相信你是曹孟德。还有……你也忒黑了,你家小子黑的都不能扮做女装了……”
曹操闻言立马换上憨厚的表情直点头。
曹欣一脸复杂的收了匕首,然后拉着阿母跟上去。
“所以这是没认出来,想让阿
父替他自己去死?”一口一个曹公,一口一个董贼,这立场坚定的,曹欣都恍然了。
丁氏脸色也是颇为复杂,方才一瞬间,她真的以为一家子就要死在这里。甚至都在想,之前女儿说的匕首插到哪里会不致死?自己插孩子一刀,助她假死离开。
她可以死,曹阿瞒也可以死,但是女儿不行,她的身子刚好转一些,决不能死在这里。
陈宫将曹操一家带到自己的住处,仔细打量曹操,同时还从荷包里拿出已经翻得破烂的曹操画像对比之后,便跪下道:“拜见曹将军。”
等陈宫解释了来龙去脉,曹欣了然了,这人是阿父小迷弟!这么抽象的画像能认出阿父,也是个人才!
只是这人眼中的阿父似乎过于高光伟岸,而阿父根本不是这样的人呀?迷上幻想的偶像,塌房的时候……曹欣忍不住打寒颤,决定要早早的敲醒这人的脑子。
丁氏低头哄着怀中的孩子,曹欣跟她去了偏房,给小家伙吃了奶,又换了尿布,哄他睡着了,便又一起出来。
“阿父,快走吧!”曹欣始终觉得城镇不是安全的地方,于是道。
曹操点点头,此地不宜久留,方才闹那么一场,必不是所有人都相信的。
陈宫手脚麻利的打包了自己的东西,就牵了马,准备相随。
“你这官儿不做了?”曹操好奇问。
陈宫摇头道:“不了,小小县令又不能为民做主,不做也罢!”
“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归家扛锄头。”曹欣在后面附和道。
陈宫扭头看着小公子,若不是怕失态,他都要点头了,因为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曹操见他生的威武,阿姊这一路相随,精神已经到了极致,多个人分担也是极好的,于是就点了头同意了他的追随。
陈宫先是回去安排一番,做出迷惑众人的举措之后,便随着曹操直接就跑。
“你是曹公义子?”路上陈宫抱着小袁瑚,扭头看着曹欣精神不错,便问。相传曹公有一义子姓丁,面黑机敏,曹公甚爱,常抱于怀。
“不,我是阿父亲生的。”曹欣连忙道。
“可……”陈宫抱着孩子,也不好多说什么,随即又道:“坊间传闻,曹公有一面黑义子姓丁。”
“那也是我。”曹欣点头道:“我有许多身份的。”
多重马甲,曹欣挺直了身子,甚是骄傲。
“过来,与阿母同坐一马。”女儿如今已经七岁了,还这么跟阿父相处,之前没办法,现在丁氏见她顶着小黑脸真把自己当小郎君,就看不过眼了。
“不用。”曹操抱着孩子扭头道:“我骑的更稳。”
丁氏张张嘴,到底没有再说什么,不过却打算等安稳下来,就让她恢复女儿身。
陈宫很厉害,有他在,就拥有一个活地图,完全不用阿父拿拿着破烂的地图思量怎么走,由他带路,无需去人多的地方,却总能轻易的到达目的地。
“先生您一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