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过了十几分钟,严妈回复了好。
于是程延林突然恢复了力气,在半夜开车去了医院。
普通病房晚上不会关门,里面有四张床位,不用特意分辨程延林就能认出离窗户最近的那张床上躺着的是严拓。
严妈不在这里,可能提前知道他会来,特意避开了。
窗户没有拉窗帘,外面路灯的光辉投射进来,稀稀散散落在大理石地面上。
程延林走进去,低头看沉睡的严拓,觉得只不过一周多没见他就又瘦了一圈。
脖上缠着的纱布已经拆了,伤口处只贴了块方形的纱布,用半透明的医用胶带固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躺着的原因,脸上看起来一丁点多余的肉都没有,隐隐约约能看到病服下凸出的锁骨。
之前好不容易胖回来的肉这么短时间就全没了,太可惜了。
为了不被发现,程延林只待了一会儿就走了。
回家后,他难得睡了个超过5小时的觉,早上没提前到办公室还让双安感到一丝诧异,他们最近已经习惯程延林每天提前一两个小时到岗工作的癫狂状态,偶尔正点上一次班倒显得不太正常了。
得知严拓要离开的消息是在一个月后,程延林正在开会,看到严妈发来的消息立马暂停会议,起身出去将电话拨了过去。
严妈过了好一会儿才接起电话,声音放得很低,似乎是躲在哪里偷偷跟他讲话。
“已经决定好了吗?”程延林问。
因为恢复了记忆,这段时间严拓的精神状态一天比一天严重,总会陷入回忆无法抽离出来,往常的治疗手段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于是在医生的建议下,严妈准备带他去省外专门的疗养院进行治疗。
严拓自己也同意了。
程延林听她说完,什么都说不出来,最后嗓子发紧地只说出一个“好”。
离开前程延林最后一次去了病房,之前他来得也不算太勤,大约一周一次。
严妈提前避开了,程延林定定看了严拓一会儿,弯下腰在他额头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想这小子心太狠,对自己下手狠,对他更狠。
不想见就不见吧,好好活着就行。
程延林查过,疗养院的收费不低,他打电话问严妈有没有资金压力,如果缺钱他可以帮忙。
“不用不用,这段时间本来就已经够麻烦你了,”严妈说,“我准备把房子卖了,反正小拓如果好不起来,不管是房子还是钱留着也没用。”
程延林沉默了一会儿,攥着手机的手指发紧:“别卖了,算我借钱给你,你可以打个欠条给我。”
“这怎么可以——”
“阿姨,”程延林低声叫她,“房子就别卖了,以后说不准还能再当邻居不是吗?钱我让秘书准备好送给你,你就安心带严拓治病吧。”
严妈说不出别的话了,最后讷讷挂断了电话。
严拓离开的那天,程延林正在和客户开会,没有去送,他觉得自己应该不想亲眼看见。
晚上他孤身待在黑暗的房间里,看严妈白天发来的照片,难得拍到了严拓的侧脸
——照片拍摄的地点在飞机上,严拓穿了一身厚衣服,脑袋上戴了针织帽,脸上挂着口罩,整个人包得像颗粽子,闭眼倒在座椅上一副似睡非睡的模样。
一张照片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程延林再一次感受到失眠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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