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楚漪一口血喷洒在信纸上,字迹被洇透模糊,可那些字句早已烙进心底,化作一把把尖锐利刃,戮他的心。
他攥着那些破碎的信纸,望着天边,是一年前虞焰离开的方向,枯坐到天黑,送信的弟子吓得浑身觳觫,冷汗涔涔,恨不得拔腿就跑,却生生忍住,站在原地未动。
显然,掌门交代了他必须拿到楚漪的回信。
楚漪没写回信。
他咽下一把丹药,至少让自己看起来同健康的人没什么区别。
推开隔壁一年都未曾踏足的小院。
默默看了眼那些未曾动过的东西,记忆里,那孩子要么揉着惺忪睡眼,冲他甜甜一笑,要么窘迫地将亵衣塞进床褥里,通红着脸不敢看他,要么讨好地给他沏茶,给他做点心吃,给他送上人间城镇才有的甜酒,就那么托腮看着他,眯着眼傻笑……
“师尊是在想,当初那么多机会杀我,却都错过了,是在后悔吗?”
男人低沉森冷的声在身后响起。
一股寒气从后背涌来,楚漪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只掀开巨口,露出森然獠牙的巨兽盯住。
楚漪后颈一僵,猛地回头。
便见一身黑袍镶着暗红边线的青年抱臂靠在门框上,眼底尽是戏谑冷漠。
大约是灵力修为暴涨的原因,不过一年未见,当初十六七岁的少年,已经有了成熟高大的身躯,变得陌生。
他不知虞焰何时出现的,又在他背后盯着他看了多久。
站在门外的那个送信弟子早已昏迷过去,一把灵力凝聚的猩红杀剑悬在头颅上。
楚漪皱眉:“他只是一个普通弟子,别杀他。”
虞焰嗤笑一声:“师尊还真是慈悲啊,一个小小弟子您都在乎的不得了。”
那双邪佞狰狞的眸中,写满了怨恨。
就那么落在楚漪身上,像一条游弋的毒蛇。
他朝楚漪走来,捏着对方下颌,贴的很近,那般暧昧,楚漪却错开眼,不看他,只是眉头紧皱。
虞焰瞳孔微颤,哂笑一声,不无怨毒地说:“啊,是本座僭越了,您都将本座逐出师门了,再喊您师尊就不礼貌了,是吧?楚仙君。”
楚漪只看着门外那
个命悬一线的弟子(),咬牙道:放了他……唔!
凶兽掀开獠牙☉()_[((),侧脸贴上去,一口咬在楚漪脖颈上,啮咬出血。
声音轻柔,却森冷,不无病态:“你怜悯一个从未见过的小弟子,却不愿怜悯我,你算什么师尊?”
咬地太狠,脖颈淌出一条血痕,像红色小蛇,蜿蜒进领口。
楚漪咬着下唇,狼狈垂睫:“……不是的。”
“那是什么?”虞焰舔了舔伤痕,在他耳边问:“告诉我,为什么?”
楚漪咬着唇,不说话了。
虞焰笑起来,咬牙切齿地瞪着他:“我放过他可以,楚仙君要用什么来交换呢?”
楚漪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运转在掌心的灵力终究没拍在对方后背上。
或许是心软,是不舍得。
又或许是自知病成这样的自己已经没有对抗对方的实力,不愿做徒劳的事。
也有可能……
他没抗拒,也无力抗拒。
从脖颈上游弋而下的血蛇被凶兽一寸寸吞掉,凶悍地撕开包裹果实的莲衣,白衫如凋零的莲花,一瓣瓣剥落,剥去最后的尊严,赤.裸地暴露在那双阴鸷的眼睛底下。
在他亲手为唯一的徒弟铺好的床上,在他曾伏案教小徒弟习字作画的桌上,在他无数次生怕徒弟惊梦而悄悄驻留过的窗棂前……
那双眼含嗔带怨,死死盯着他,不愿错过一点点不受控制的反应和表情,那双手化作利爪,一寸寸撕掉为人师长的尊严。
驰骋凶猛,将过往师徒间的温柔全部踏碎。
楚漪疼狠了,也只死死咬唇,不吭一声。
那一大把丹药灌下去,他体表的伤短时间内痊愈,看起来很健康,美的像是笼着月光的锦屏。
只是凶兽啮咬过后,层层叠叠的青紫覆上看不见的伤,疼得楚漪直打颤。
并没被对方发现。
直到他咬着他的耳垂,抚到那块缺失肋骨的胸膛前,蓦然愕住。
“这里……你的这根肋骨呢?”
楚漪不答,苍白的,覆着一层不正常红晕的脸别过去。
“本座在问你!你的肋骨呢?!”
楚漪闭着眼,像个死人一样。
“你——!”
虞焰气急败坏,便成了更凶悍的折磨,要弄死楚漪似的。
楚漪终于控制不住地哭了出来。
“杀了我吧。”
“求你,杀了我……”
“阿焰,杀了我……”
虞焰并不当回事,楚漪不会死,这件事,他是知道的,他可以肆无忌惮地折磨他。
咬着他脖颈,喘.息着说:“你根本就不可能死,没人能杀的了你,又何必说这种话?莫不是在向本座祈怜?”
“呵,少一根肋骨而已,丑是丑了点,又死不了。”
倒是提醒了虞焰。
既然死不了,那便怎么折腾都可以。
() 一直到天明,整整一夜,片刻未歇。
虞焰穿戴好,冷冷看着背对着他,蜷缩在床榻上的人。
他瘦了很多,背脊骨像是一颗颗圆润的玉珠,像是很冷,抱着膝盖微微颤抖,浑身没有一片完好的皮肤,青紫斑驳,脚踝手腕上还有被攥出的指痕。
虞焰咽了咽喉咙,看着烦躁,掀起被子随意盖上。
“你也看到了,本座出入逍遥宗犹如无人之境,连你都发现不了,灭掉一个宗门不过是动动手指头的事。”
“你若听话点,本座可以不灭逍遥宗。”
他说了那么多话,楚漪却一点反应都没有,虞焰咬牙,心底满是恨意,不知道该怎么发泄。
打楚漪一顿吗?
不行,他禁不住的,会死。
拿别人的命,去威胁?
这招用过了,再用会被笑话,说他无计可施。
顶着二十几岁的身体,只有十六七岁脑子的新魔尊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一个好主意。
“昨晚的一切,本座都用留影珠录下了,你若不听话,乖乖挨.操,本座就将这一切公之于众,每个宗门都寄过去一份,如何?”
楚漪指尖颤了下。
见他有反应,虞焰眼前一亮,继续说出更恶毒的话。
“你虽然不是本座唯一睡过的人,但还算好睡,短期内倒是不会腻,楚仙君,你的修为不是你最好的筹码,陪本座睡才是。”
可惜的是,楚漪再也没有更多的反应。
并非有意,他是真的昏迷了过去,任谁被那么折腾,都扛不住。
虞焰不知道,气得拂袖而去。
……
“你的手能松开了吗?”仓灵无奈地扒下紧捂双眼的手。
嘟囔道:“我已经是一只成年的凤凰了,这种事又有什么看不得的,况且,我也到了交尾闹春的年纪,提前学习一下,也没什么不好的。”
奚玄卿:“……”
仓灵看着床榻上凄惨的美人,眉头直皱:“你说,他是爱他呢,还是恨他呢,他昨晚差点弄死了他。”
奚玄卿:“……恨也是需要全部力气的,若是再也没有可能得到爱,拥有恨也是好的。”
这话……
仓灵听在耳边,心底却一激灵。
好疯……
小心翼翼看了奚玄卿一眼,这人和自己有过一段,都说疯子才能理解疯子,他都能和虞焰共情,该不会……也在算计着这种疯事吧?
仓灵默默往旁边挪了一步,和奚玄卿保持距离。
……
这一夜,改变了很多东西,却又像是一个轻飘飘的梦。
楚漪从昏迷中醒来,虞焰已经不见了。
只有浑身的疼痛,和狰狞的不堪入目的痕迹昭示着真实。
他艰难起身,披上衣衫,遮盖住所有痕迹,阖上门,再也没回头,径直下山。
他没去逍遥宗,只对那站了一夜,腿酸打颤,满脸茫然的送信弟子说了句:“你回去同掌门说,是楚漪没教好他,这一切皆罪在楚漪一人,我会给所有人一个交代,也请……诸位莫要弑神。”
说完,便直奔魔域。
话传到,几位掌门却眉头直皱。
前面的话他们都听懂了,楚漪将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虽说还护着那孽徒教人气愤,但好歹承诺了解决这件事,应该会铲除那魔种吧?
这最后一句,什么意思?
莫要弑神?
这世上哪儿来的神?
唯一的半神也就只有拥有神骨的楚漪。
但他们大多都尝试过,楚漪是个杀不死的怪物,谈何弑神?
这一切的答案,都在一个月后的无妄秘境有了解释。
那是魔域和人间的界线。
也是注定会爆发一场仙魔大战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