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因为姜未的殷殷祈福的缘故,第二天的采访异常顺利。
褚漾拍摄到了前线士气昂扬的士兵,很多都还长着一张过于年轻的脸庞,对着镜头羞涩腼腆地笑。
方悦大胆地问一个士兵他有没有战胜的把握。
士兵微笑着回答:“有!”
随即又很轻很快地说了一句:“打赢了就可以回家了。”
哪怕家里很可能早就满目疮痍,但每个人的心里都总有一个家想回去。
褚漾抓紧时间拍下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柔情,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些想落泪。
她也想回家了。
哪怕之前出差再久的都有过,甚至还去过乡镇派驻过半年,但那时候家里是空的。
而现在家里有姜未,温热鲜活的,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姜未。
镜头一晃,拍糊了。
褚漾仓皇删掉,生怕被别人发现自己平静面容下的心事。
这个别人自然是方悦,她格外有神采的眼睛正扫视过战场的每一个角落,并且灵活地躲过每一颗或远或近的子弹。
当然,绝大多数还是离她们挺远的,但不排除有流弹伤人的可能。
拍完足够的素材,她们小心翼翼往回走,走着走着旁边多了个大胡子,也扛着个摄像机。
战场上的女人不多,穿的齐整又正经的女人更不多,没走两步旁边就频频投来肆无忌惮的视线。
褚漾看过去,一双乌瞳冰凉如雪,刺得大胡子眼睛一疼,狼狈地转过头。
然而外国人实在好奇心太重,一会儿L又不知死活地凑上来,英文带着浓重口音:“你们是中国人?来这里做什么?”
褚漾朝他晃了晃脖子上的相机,淡淡一笑:“和你一样。”
大胡子的眼睛霎时睁大,他频频打量着两个女人,看起来都那么年轻那么娇小,和他比起来简直柔弱不堪,风一吹就跑了。
竟然还来这战场凑热闹。
他有些不相信褚漾的话:“我见过中国派来的记者,明明是个男人。”
褚漾瞥他一眼,看来这大胡子已经待挺久了,最起码一个多月,还能这么神采奕奕。
方悦抢答:“他已经走了,现在是派我们两个来。”
褚漾一路步履不停,说话却一针见血:“你又是哪个国家的?”
一直盘问她们的底细,自己又不明说,实在惹人怀疑。
大胡子一拍脑门,翻出记者证给她看,骄傲地一挺胸膛:“R国,已经来这里两个月了,还要待满半年。”
“祝你好运。”褚漾放松了戒心,调出自己相机里的照片给他看。
大胡子连连点头,看到后来发出阵阵惊叹声,竖起大拇指,用生硬的中文说:“中国记者,牛逼!”
方悦给他逗笑了,R国亲华,出门在外自然要相互照应,她急着说:“看看你的!”
大胡子也翻出自己的成果
给她们看。
比起褚漾更喜欢体察民情细致入微,他的摄影风格更加的大气磅礴,倾向于从高处拍摄一些大场面,还有战争进行时的状态。
方悦学着他的样子竖起大拇指:“R国人,也牛逼!”
大胡子咧开嘴笑:“我叫列诺奇卡。”
“我叫方悦,她叫褚漾。”做完自我介绍,列诺奇卡请她们吃当地特色菜。
褚漾不着痕迹地瞥了方悦一眼。
方悦耸肩:“放心,肯定不会是烤蝎子了。”
褚漾姑且信她一次。
列诺奇卡带她们东绕西绕,熟练地走到一个简陋的帐篷下,还没等店主开口,就叽里咕噜点完了菜。
在这种地方,褚漾的洁癖已经被消磨干净,面不改色地在泛着油渍的凳子上坐下。
菜色不堪入目,味道倒是意外地美味,不过是以R国人的标准来看。
但在W国能吃上一顿饱饱的大餐,已经实属幸运,三个人风卷残云吃了个干净。
列诺奇卡绅士地把她们送到驻地附近,冲她们用力挥手:“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来找我,中国女记者!”
方悦回赠他一颗泡泡糖。
褚漾走进屋子,松了一口气,忽然问:“你有没有看见他胳膊上的伤疤?”
“看见了呀。”方悦自然地答,“肯定是擦到流弹了。”
褚漾佩服她的淡定:“要是我能有你坦然就好了。”
“啧啧啧,咱们褚大记者可不一样,家里有美人等着呢,不像我没人在乎,死了就死了。”方悦贼兮兮地笑,“天天大半夜不睡觉和女朋友聊天,我都看见了,回头举报你。”
褚漾知道她是开玩笑:“我又没有影响工作。”
“可你影响我工作了呀。半夜惹得我红眼病突发,没办法写稿了,你就说怎么办吧?”方悦一摊手,口齿伶俐得像是炮弹。
褚漾说不过她,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你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方悦绕到她身后,突然出手就要抢她手机。
褚漾眼疾手快摁住:“你做什么?”
被褚漾冷若冰霜的眼神一瞥,方悦打了个冷战,感觉全身血液都要冻结起来了。
她悻悻缩手:“不干什么,不是说让我看着办嘛。给我看看你女朋友照片!”
“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