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渠出鸿波。”
若是读过这句诗,在看到她的第一眼,除了震撼以外,第一句冒出来的形容,就必定是这句。
她上身身着窄袖,霜雪一般的肌肤大片大片地露出来,黄金镶嵌宝石的华美臂钏,并胸前宝石璎珞、发间明珠耳珰交相呼应,竟几乎照亮了她丰润柔软的脸颊;凝脂一般的脸颊上擎着笑靥,红唇轻翘,眼如点漆,美目流转之间,自有一番美艳慵懒之色。
那手臂间长长的飘带似在随风轻舞,宽大裙摆向上收束在细细的腰肢上,身姿曼妙,行动似有舞蹈一般的韵律,手腕脚腕之间的铃铛随着她的动作轻响,竟令人听之思绪渐缓,心境平和起来。
她就像太阳,像朝霞,像“灿烂”这个词的具现化。
伶首和所有人都一样失神地看着款款走来的女子,心中竟万分肯定,这必定就是那皇帝身边的“妖仙”。
或许并不能这样称呼她。
因为她不仅仅是美丽的。
神性的威严在她每个不经意的抬眼之间,哪怕她只是缓步走来,似乎不带一点威胁,但在见到她的瞬间,脑海中便浮现出一个无法控制的念头——此时他们用眼睛看到的她,不是眼前这个“她”。
她应该身披霞光、浑身光晕,应该有神音自亘古不变的空间传来,那是对她的赞美之音;她应该更宏大、更无从琢磨,更神秘惊人;她应该是凡人的无法理解,应该是更复杂也更无形的存在。
他们现在看到的这幅样子,只是“她”将那些超出他们认知的东西隐藏在了他们无法看到的世界里,她看似平静的周围,其实是一道隐藏着恐怖未知的深渊。
但她又是如此仁慈……
她的脸上带着宽和的笑容,如冰雪融化一般的温柔自她的流转的眉眼中流淌,她周身的神光隐藏,但人们在克服直视她、从而看到未知的恐惧时,便能看到那神光带着温柔,如映衬着晨光的朝霞薄雾,又如同照耀着落日的灿烂云霞。
这是一位慈悲的善神,无法反驳。
关于妖仙的猜测尽数消失,伶首不是瞎子,更不是傻子,在真正直视这位神明之后,再称呼她为“妖仙”,显而易见地是一种带着凡人臆想的侮辱。
不管是伶首还是沈轻轻,两人今日来此处本就只是为了简单探查一番,她们扮做卖艺的歌伎,并未想自己能知道什么重要的消息,谁能想竟然直接见到了最想见的“妖仙”,也知晓了那个最重要的问题——妖仙的身份。
此时事情的发展竟然到了两人都有些无从继续的地步,后面应该做些什么?怎么去做?伶首都有些拿不准主意了。
这时神女开口了,伶首一向对每个人的声线和声音敏感,但她发现,此时自己的注意力却不能放在声音上面,她只记得神女的语气温和又平静,甚至带着点不谙世事的好奇和纯洁,她下意识分辨着神女话语中的情绪,并因为她的情绪因自己牵动而变得雀跃。
“你们的表演很好
,”她笑盈盈道,带着柔软的好奇,接着又问,“你们是……歌女吗?”
因为种种原因,大雍是没有像洛芙叶所在时代的古代那样,有着真正三六九等户籍上的区别的,但从事特殊职业,不论是乐、军还是商,依旧有着更细的划分,一般来说伶首和沈轻轻这样的身份,一律称为“乐伎”。
这当然不是一个带着贬义的称呼,解释一下的话,只是单纯的“从事文艺工作的人的统称”。
不过说法如此,人们却难免用些有色眼镜看人,像“歌女”这个称呼当面提起,便有些轻蔑的意味。
但伶首和沈轻轻都没有在神女的表情和语气中看到轻慢,所以她们只是笑着点头。
伶首本该说些自谦乃至自贬的话来显示恭谦有礼,但不知怎么地,她什么也没说,反而默认了神女“唱得很好”的称赞。
不如说这才是伶首内心的想法,她钻研更高的技艺、吃穿住行处处小心只为保养嗓音,好不容易攀爬至顶峰,对于自己的本事是带着自傲的,哪怕因为世间默认的规则,她总是要说“奴的技艺不值一提”,也是如此。
周围又渐渐嘈杂起来,神女便含笑看了看大家,她说话时尾音带着点特别的拖音,便显现出些漫不经心的慵懒来。
神女说道:“新店‘笼笼肉夹馍’正要开业,欢迎大家尝鲜。”
她说完便点点头走向新店的大门,但伶首分明看见,她转过身之前轻轻看了她一眼,似乎只是随意一眼,又似乎带着其他微妙的特殊意味。
沈轻轻把琵琶抱起,她看了过来,眼中带着茫然之色:“姐姐,咱们接下来……”
“你不是听到了吗?”伶首含笑回望,“咱们接下来便去尝尝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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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间“笼笼肉夹馍”店,外形有些奇特,若不是刚才一来就引起了大家的注意,伶首和沈轻轻肯定第一眼便能注意到它。
——这是一艘地上的“渔船”。
地面被挖出了一个巨大的“小湖”,渔船样子的食铺便坐落在上面,木头制成的“码头”足够耳两人同行,更适合排队,长长的码头下方是湖水,从清澈的水面往下看,还能看到青翠可爱的水草之间,各色鱼儿在欢快地游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