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刚好来到门外。

朝五条说了句“他没事了”，硝子和他擦肩而过，离去。

泉雅从床上支起上半身，抬眼。

许久未见，五条的脸部线条依旧硬朗，只是如今，记忆里笑嘻嘻的模样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难以忽视的冷气。第一句话便是：

“看来我必须要一刻不停地紧盯着你，你才不会出现意外，对吗？”

默默地注视着五条。果然如硝子小姐所说，看上去心情十分糟糕。

“你——”五条还想继续说些什么。

“我没死。”打断了他。看着五条如今的低气压，泉雅想了想，骗他道。

之前的那身衣服已经被扔掉了，五条应该是没有机会看到衣襟前胸的洞。

“也没有用自尽的方式。”补充道。

五条不说话了。

“也有好好地保护同伴，拼死战斗。”说着，泉雅不知从哪里摸出了烟和打火机，给自己点上，浅吸了口，满足般地闭了闭眼。

五条面部逐渐有所缓和。

然后叹了口气，走近，伸手夺走了泉雅手中才刚点燃的烟，用咒力熄灭后随手扔出窗外。

烦躁地一屁股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身体前倾，朝泉雅道：“不是答应过我以后都不再沾烟的吗？”

“什么时候的事。”好像没有过吧。

“……真不好骗。”五条撇了撇嘴。

接下来，泉雅朝他抬起手，泛着柔和白光的咒力在五条身上一晃而过，“这样感觉好一点了吗。”

“……”感受到精神和状态都在因泉雅的术式而受着慰藉提升着，五条沉默了。

“看清楚我的术式了吧。”泉雅的话语听不出任何情绪。

当然。

拥有可以看穿术式的六眼，五条几乎是在刚踏进门的瞬间就看清了泉雅术式的能力成分和运作原理。

除了能够像反转术式一样治愈

外伤外，还可以极大地提升状态和补足咒力、恢复精神力……消除几乎一切的作用于身体的负面效果。

甚至触及灵魂层面。

——是十分强大的净化术式。

只是，咒术是十分讲究代价平衡的。

泉雅的代价是无法将术式作用于自身。只是，光凭这一点还不足以让他如此难以接受。

令他难以接受的，是无差别生效。

“当时，觉醒术式的时候，我还以为终于可以反击那个混蛋了。”两面宿傩。“没想到却恰恰相反……”

凭什么术式的效果可以作用在两面宿傩那个混蛋身上啊。

泉雅其实明白的。

以无差别生效和无法作用于自身为束缚的代价，获得的效果更强、范围更广的净化术法，这才得以将濒死的小咒灵从鬼门关中强行拉回。

若非如此，在身躯已经瓦解的情况下，小咒灵绝无可能活过来。

他只是不能接受自己的术式可以作用于诅咒身上，且无法造成任何伤害。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术式。”轻轻笑了下，泉雅自嘲道。

没有丝毫攻击性。

怎么说，就好像一直在精心打磨着的利刃，最后到出鞘时，发现它的材料本身就脆弱不堪，无法战斗。

你以为那应该是精铁，其实是铅做的。一开始就不是这块料。

“这样不好吗？”歪了歪头，五条认真道，“在我看来，这是很强的术式，而且很符合我对你的期待。”

“我只是想变强而已。”这种辅助系的能力什么的，不能让他强大。

这样还谈什么杀死两面宿傩，谈什么改变咒术界的局面，谈什么得到「书」啊。

“并不是说在暴力上占了上风就意味着强大。”五条继续道，“无数生命会因你而被拯救。”

闻言，仿佛被刺到了，双手紧紧攥着被单，声音变得空洞起来，隐忍道：“那谁来……拯救我。”

面上几乎没有表情，只是眼底，复杂的不甘与沮丧一闪而过。

“小雅。”看着泉雅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五条有些无奈地唤他道，开导着：“那些被你拯救过的人，最终也会反过来拯救你。”

“而且啊……”

“够了！”突然激动起来，现在根本听不进去任何话，泉雅抬高了声音，“我不想再听了。”

五条张了张嘴，不说话了。

几秒过去，泉雅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过分的话，头一点点低垂下来。

“对不起……”

小声地道着歉，然后默默地把自己连人带头蒙进被子里，泉雅的声音在里面闷闷道：“让我自己安静一会儿吧，求你。”

话音落下后，空气继续默着。

而后，椅子和地面摩擦的声音，起身的声音，沉稳而渐远的脚步声，以及拉开门和关上门的声音，室内最终归于沉寂。

在被子里听见五条离开了，泉雅这才把脑袋从被子里探出一点，呼吸着空气，盯了一会儿天花板，慢慢闭上眼睛。

……

搞砸了。

*

因为这次变故，需要配合咒术界调查事情的经过，泉雅回去横滨的行程安排被暂时打断和搁置了。

不想节外生枝，五条也隐瞒下了泉雅体内现存一根特级手指的事实。

而后的某天。

“去寝室找过了，没看到人。”拉开教室门走进来，伏黑看上去有些头痛，“学长学姐也帮忙找了，都没有找到，应该是已经不在学校里了。”

“前两天我们带着披萨去看望的时候他人还有说有笑的，还以为没事了呢。”托着下巴，钉崎闷闷不乐道。

“雅上课一向很少迟到。”虎杖则求助般地看向前方那抹颀长的身影，担忧道：“五条老师。”

“哎呀呀，真伤脑筋。”教室的讲台上，五条喟叹着走来窗边，微微抬头眺望着窗外的未知一点，没办法似地道：“翘课跑出去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