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西聆明白郁久霏的意思,也不再提,指着地上的神父说:“他晕过去了,我检查了一下,发现是真晕,估计吓晕的,就想问一下你那边什么情况,还有要不要救他,万一影响规则什么的,那还是得救一下。”
从身份来看,神父应该是教堂里考验玩家的人,沈西聆在外头知道郁久霏拿到了牌,可人却被修女困在了教堂里,这神父规则说一半瞒一半的,必须斟酌他的死活。
这也是正事,只是没想到郁久霏在楼上等爆炸的时候在做试管,才不小心炸了。
郁久霏蹲下来推推神父,没反应:“救吧,我刚才炸掉教堂的墙壁是想看看那些修女到底是什么情况,他们人越来越多,都快发生踩踏事件了,我想着没有墙壁的话,他们或许自己就愿意出来了。”
然而这一刻,修女们没有出来,而是站在没有墙壁的教堂里眼神冷漠地盯着郁久霏这边,他们举着武器,眼睛里的怨毒几乎掩不住,却都没有走出来。
看着本该阴森可怖的场面,沈西聆沉默一会儿,说:“如果他们是透过教堂那扭曲的玻璃窗瞪着我们,那会恐怖很多。”
一群人站在刚被楼十一炸掉外墙的教堂里,真的很难让人忍住不笑。
郁久霏起身把试管都小心翼翼地收进背包里,继而拿出杀戮牌的盒子:“我已经拿到牌了,但他们穷追不舍的,我们还是让神父醒过来
问一下他,真正的考验规则是什么吧。”
弄醒一个人对沈西聆来说很容易,他让郁久霏去商城里买了点简单的化学药品,现场调配。
比起郁久霏的手法,沈西聆很稳,到底是专业的,那气势都完全不一样。
简单做了个药水,沈西聆把药水灌神父嘴巴里,效果立竿见影,神父立马爬起来呸呸呸了好几下,仿佛吃了什么难吃的东西,因为太难吃所以直接醒了过来。
神父吐完,看到身旁的郁久霏跟沈西聆,又想晕过去,被沈西聆掐住了脖子。
沈西聆举着自己调配的试管:“神父先生,我这还有半瓶呢,是给你治病的,放心好了,有我在,你没那么容易中风、偏瘫、猝死的。”
“对对对,他可是生物学教授,可厉害了!”郁久霏跟着应和。
神父却只觉得这两人在威胁自己,意思是如果自己不配合,就让自己中风、偏瘫、猝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人类最好的品质就是识时务者为俊杰,神父怂了:“我好了,我已经好了,看来二位已经拿到了杀戮都市暂住居民牌,恭喜恭喜。”
郁久霏抱着盒子蹲下来,有些不解:“原来把盒子拿下来就可以了吗?那为什么之前您要说这是考验啊?而且我按照规则进入了教堂,没开灯、没打手电筒,还是被修女们围堵了呀,而且,人真的好多哦,修女人不够,你们居然还放男修女。”
最后两句是在指责神父夹带假货,不太道德。
神父举起袖子擦了擦汗,委屈地说:“规则就是这样的,我们总不能这么容易就把牌给你们啊,每天来杀戮都市的人那么多,要是没点本事,进去了也是死,那不平白增加死亡率吗?我们也是为你们好啊。”
“上百架加|特|林对着我们脑袋扫射,是为我们好?”郁久霏不能理解。
“……至少死得痛快呀,进去了,死亡方式那么多,我们这是人道主义,说让你死就让你死,绝对不拖一秒钟。”神父振振有词。
郁久霏抱着盒子往后挪了挪:“所以,真正的规则是什么?那些修女都没出来,我以为墙没了,他们会出来呢,那么多人挤在教堂里,实在太容易发生踩踏意外了。”
这话神父听着觉得有点不对,可一时没想到哪里不对:“真正的规则就是,拿到卡牌,从教堂里活着出来就行,如果连教堂都出不来,建议还是不要想往杀戮都市去了,那里面,每走一步都可能被杀死,不是自由小镇这小打小闹可以比的。”
总算从神父这听了句真话,整个自由小镇其实就是一场存活考核。
杀戮都市被称为杀戮都市,不仅仅因为死亡率高,还因为杀人在里面是一件相当频繁、出人意表、处处惊喜的事,自由小镇的杀人方式多直白简单,在杀戮都市里就迂回、难以探查许多。
据神父的举例,杀戮都市里甚至有人试图每天给一个人吃某些微量元素,看看吃多少天能死,还有每天随机从不同地点的高处往下扔花盆,而且花盆还是经过了概
率计算的,以全杀戮都市为地图,多数随机事件导致了花盆掉落,而花盆又会随机砸到某个人。
你永远想不到,有些人可以有多闲。
就是因为这样,有时候出现了死者,警方也很难判断,人到底是随机死的,还是被人杀的。
自由小镇只是稍微暴力一点,死亡与谋杀都是明面上发生的事情,进入了杀戮都市,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郁久霏倒吸一口凉气,指了指教堂:“可是那些修女,是怎么一直出现的?我看他们好像都是活人。”
“当然是活的,他们是杀戮都市内请来的修女,只会在教堂里动手,等会儿你拿走牌,他们就回去了,至于怎么出现,当然是传送法阵啊。”
“啊,你们副本原来是这个设定啊。”郁久霏感觉进了城,自己被龙谋杀都不觉得奇怪了,这种高魔副本,真的很难处理。
神父把能说都说了,他问郁久霏:“牌您拿到了,该说我的也说了,那您可以……把墙给我复原一下吗?我们明天还要做祷告的。”
信徒可以没有上帝,但不能不做祷告。
郁久霏沉默地抬头看向沈西聆,随后摇摇头:“我不会魔法,要不……趁考验没结束,您教我一下?”
不会魔法,但会物理通关。
神父两眼一黑:“可你不是信道吗?”
郁久霏神色慈爱:“我们道教讲究修心,修为随缘。”
“……”神父放弃跟郁久霏沟通,他第一次觉得,上帝好像确实没什么用,要不他也信道得了。
上帝连自己场子都罩不住,但科学可以让教堂只炸掉墙壁,信上帝不如相信科学。
郁久霏跟神父道歉,说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可以找她,不过目前没有人员伤亡就是最好的消息。
神父摆手摇头,只希望郁久霏赶紧消失,他的信仰受到了冲击。
人家都下逐客令了,郁久霏不好说啥,抱着盒子带上沈西聆离开,刚走没多远,又听神父问:“等等,小姐您说您是因为什么炸的墙壁?”
“啊,我是看人太多了,担心发生踩踏事件,您知道的,这事情吧,它很不安全,一旦有人摔倒,就会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压一个,最后都死在里面的。”郁久霏努力跟神父解释,发生踩踏事件有多严重,又有多恐怖。
“所以,你其实是为了救人,才炸的墙壁?谁教你救人要这么救的?”神父双目无神。
郁久霏腼腆一笑:“我的主治医生。”
这个回答连沈西聆都惊呆了,他诧异地看向郁久霏:“等等,炸墙壁不是你自己想的办法?”
神父疑惑地从地上站起来,犹疑地问:“什么医生?”
郁久霏如实回答:“有一年我住的精神病院起火了,是警方抓的一个纵火犯,说是精神病,然后给他精神检测的那栋楼呢,是我们的娱乐楼,很多着火点,我们都被困在里面了,医生跟病友们商量了一阵,决定救人要紧,得先有出口出去呀,所以砸了一
面墙出来的。”
沈西聆狠狠皱起眉头,他重复了一下音调:“砸?不是炸?”
“砸,消防的其中一个办法是先弄出隔离带,让大火不要蔓延,刚好我的物理学、化学系、建筑系等病友在,加上医生们的经验,最后决定,消防在外面先降温,我们内部尝试砸出新的出口让大家离开火场。”郁久霏尽量简单地描述当时的情况。
“可是,大火中如果突然出现出口,空气倒流,会发生爆炸啊。”沈西聆虽然没怎么学这方面的知识,但还是知道一些的。
郁久霏点点头:“对,但是消防中也有一种方式,就是先处理一个出口,让火往那边卷,缓解火场的压强,这时候再砸一面墙就不会出现空气倒流爆炸的情况了,当然了,在火场的时候,我的病友们,趁机炸了不少地方。”
最后一句话,郁久霏说起来还是很不好意思的,因为起火最兴奋的不是纵火犯,而是她的病友,那群能人,只会说“区区大火”,然后开始搞事。
就连郁久霏都被主治医生抓去救火了,不然她能被其他病友带着炸楼玩。
沈西聆跟神父都默默退后一步,离郁久霏远了一点。
神父艰难找回声音:“所以,人家火灾砸出逃生口,你就在没有火灾的地方,制造爆炸炸墙壁吗?”
“因为他们出现得太快了,我自己一个人,砸多少墙壁都救不过来啊,直接炸,可以一次性解决问题,要是他们刷新速度慢一点,我就可以自己砸了,我给人干过砸墙壁的水泥工,效率可高了。”郁久霏赔笑。
本质上,郁久霏还是担心位置不够,出现踩踏事件,高楼火灾里也很容易发生这种情况,所以郁久霏才再三要求楼十一只能炸墙壁,只要不炸到其他地方,以她的试管威力来说,不会发生火灾。
神父深深看她一眼,颤抖着手说拜拜:“走,这里不合适您,卡牌送您了,以您的能力,杀戮都市简直是您第二家乡,希望您住得开心。”
说完,神父嗷嗷哭着跑回了教堂里,看起来相当难过。
郁久霏难过地垂下头:“我没想到他这么不高兴,怎么办啊一号?我不会修房子啊。”
沈西聆笑容依旧:“不用愧疚,他不是因为房子哭的,他主要是信仰破灭,或许从今天开始,他会觉得,科学跟道教比较适合作为下一个终身信仰。”
“那就好那就好,”郁久霏拍拍胸口,松了口气,“我病友也这么说的,人嘛,就算信点玄学,也得信让自己开心的,神父现在一看就不开心,换了也好。”
“嗯,我比较想知道,你们精神病院起火,最后是怎么解决的?纵火犯呢?”沈西聆感觉这医院的操作肯定不简单。
楼十一也跟着从郁久霏背后飘出来:“我也想知道,按照你口述的众人形象,他们都不像是能吃哑巴亏的样子。”
郁久霏摸摸脑袋:“啊,我跟着医生救人,因为病友们强大的能力,炸塌了不少地方,但楼没塌,所以火势得以控制没有蔓延开来,对我们救人
有很大的帮助,后来人都救出来了跟着名册点名……”
说到这里,郁久霏顿住了,在沈西聆跟楼十一期待的眼神中,缓缓续上:“大家都健在,就是纵火犯因为纵火,后面楼不是被炸了个隔离带嘛?他没跳过去,摔死了。”
“……”楼十一跟沈西聆听得一脸问号,接着是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楼十一甚至举起了小屏幕把表情包放了出来,跟旁边的沈西聆相当一致。
知道这事说起来实在奇怪,所以郁久霏刚才有些犹豫,就是看两人非常好奇,她才说的。
反正那天最后点人头的时候,只有精神病院的医护和病人是平静的,消防员、警察的表情跟沈西聆现在差不多。
沈西聆欲言又止:“不是……纵火犯放的火,然后他因为没跳过隔离带,摔死了?”
楼十一揣起两只晶片小手:“倒也算……求仁得仁了,爱火的人死在火的怀抱里,难道不算一种……至死不渝吗?”
听了这话,沈西聆闭了闭眼:“你嘲讽的逻辑是跟郁小姐学的吗?”
郁久霏忙摆手:“我没有嘲讽过这个纵火犯哦,这是楼十一自己的癖好,按照我主治医生的说法,他跟纵火犯,甚至一些病人,都应该叫恋爱脑,就是XP有点奇怪。”
就算爱的东西不太一样,也不能歧视人家,所以郁久霏从不嘲讽别人的爱好。
楼十一想给郁久霏脑袋来一下:“所以你喜欢当圣母显得比我们高贵吗?”
“没有呀,医生也说了,我这个爱得有点深沉了,以后爱上别的或者不爱就好了。”郁久霏害羞地低下头。
沈西聆受不了这两了,一手拎一个拖着赶紧走,这副本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恨不得赶紧来个boss把他们都打一顿。
孩子太叛逆怎么办?打一顿就好了。
拿到了卡牌,可时间没过去太久,还得在自由小镇里晃荡,郁久霏想找个玩家送杀戮牌,结果没一个人理她,打招呼和拦路都没用,远远就走开了。
最终郁久霏坐在小镇的广场上,抱着盒子,旁边立了块牌子,上书:五十二号杀戮牌白送,没有获得卡牌的玩家速来。
等待玩家上门的时间里,沈西聆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对了郁小姐,刚才你说,医院起火就死了纵火犯,那警方不会怀疑是谋杀吗?毕竟一场大火,怎么可能就死了纵火的人?”
郁久霏点点头:“怀疑了,所以警方从医院监控录像云盘里找到了监控,发现是纵火犯自己去放的火,他还弄坏了那条走廊上所有的消防栓,所以大家发现起火的时候,根本没办法救火,病友们当机立断决定围绕起火点,炸出隔离带来,在起火点的人都安全跳了过去,就纵火犯自己没跳成,不能怪任何人。”
楼十一忽然注意到了什么:“那条隔离带多宽?你们怎么跳的?”
闻言,郁久霏幽幽看了楼十一一眼,回道:“三米,大家……都有长处嘛,带个钩锁啊、绳子啊、往下跳一个楼层啊,方式比较多样,不拘泥于一种,你知道的,我们医院一向因材施救、包罗万象、寓救于乐,尽量保留了大家的想象空间。”
“明白了,主要是纵火犯刚进院,还没来得及成为优秀学生。”楼十一坐在沈西聆肩膀上叹气,谁听了不说纵火犯倒霉呢?
但凡他早入学一点,或者说不要在精神鉴定第一天就冲动纵火,他都可以在这群精神病院优秀毕业生当中活下来。
沈西聆抹了把脸:“郁小姐,你们医院……是培训特种兵的吧?”
郁久霏矜持道:“主要是大家比较爱学习,学海无涯,人生那么长,我们想多学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