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城壁时至今日,也不清楚姬洵寄信给他的原因。
他起初以为是芳岁帝出宫后,身边有无法解决的困难需要他的帮助。
可他这两日陪伴在姬洵身侧,并未发现姬洵的异常之处,两人平素做交流的内容也不过是围绕温城壁平常如何炼丹展开的,算不上难题。
若说是芳岁帝想念他随侍身侧,以尽忠臣之仪,似乎也说不通。
这两日他与陛下相处的时间,远不及萧将军。
温城壁垂下头,他捻着指尖,衣袖有一缎料子被他握在手里,轻轻地磋磨。
芳岁帝断定了他自己会出宫,所以才安排他过来,但如今脱离了险境,却又留他和萧将军在身边,不急于回宫,其中定然有古怪。
一行人因雨水之难困在此处,便是急行,只怕返程也要推延。
姬洵所为到底是为了什么,温城壁还无法断定,他推算,也只能推算出迷蒙的灾祸。
但有一件事,即便姬洵不曾明说,温城壁也察觉到了一些端倪。
芳岁帝不止一次,在与他交流时提到了一个字,‘疫’。
久居深宫的天子,想尽办法也要出来,结合姬洵以前的举措,温城壁有理由怀疑姬洵是存心为病而来。
想想看。
芳岁帝迄今为止尝试了无数种方法以求解脱,目前似乎只有‘病’未曾被他征服了。
温城壁虽不懂人与人的情爱如何相通,但他明白一个道理。
姬洵肯留萧崇江在身边,待他和待自己是全然不同的。
他不明白其中为何有偏差,可那偏差又确实存在。
只怕芳岁帝若是知晓了萧崇江生病的结果,不会与他回京,反而会留在萧崇江的身边。
温城壁有些莫名低落,他垂下眼眸,避开众人免得引出麻烦,低声问,“陛下昨夜未曾休息好?还未起身么。”
萧崇江在客栈门口,身侧站着的副将先把人马分作两队,萧崇江要先行,闻言只答,
“昨夜落雨,贵人身体不适,若是分开赶路遇到湿寒之地,你有法子为贵人避寒吧?”
萧崇江侧过身,他眉色深重,加之眼眶凹陷,显出淡淡青色来。
昨夜里,姬洵身上疼得尤其厉害,夜雨森凉,纵然他提前为姬洵用热水蒸腾,到了夜里也是不管用处。
姬洵夜里断断续续疼醒了几回,脸侧疼得都是虚汗也不吭声。萧崇江夜里摸不到人惊醒了才发觉,彼时姬洵已经一个人唇色熬得发白,病色难掩,见萧崇江看过来,还挑起一抹笑。
他拿姬洵没法子,里里外外伺候了一夜,折腾到天明,才将看着便虚弱的芳岁帝哄睡下。
萧崇江压着四肢给姬洵取暖,效果勉强算得上有用。
昨日安排时萧崇江便将出行的时间延后,也不怕更晚一些,左右姬洵最重要。
只是分道。
萧崇江的嗓子里像压了一块砂石。
他几次欲要说出护好陛下这样简单的四个字(),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萧崇江不信其他人会全力保下姬洵的命。
他怕姬洵有闪失?[()]?『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可按姬洵的性子,离了他萧崇江有闪失是必定的。
因为没人敢管堇国的皇帝。
只怕姬洵将刀枪剑戟斧钺钩叉要了个遍,底下人也只会照做,将一切利器提供给芳岁帝以求嘉奖。
加上以温城壁的心思,绝对玩不过姬洵,虽分道,却不能离了太远,他不放心姬洵。
萧崇江理了一遍护腕,勒紧了皮扣,“他是什么性子,我不必多说,回京途中你可有把握护他周全?”萧崇江接过副将递过来的马匹的缰绳,牵在手里,利落地翻身上马。“我指的不是他全须全尾回京,而是路上,别出意外。”
温城壁不解,他异色的眼眸迎着光望向楼上芳岁帝所处的位置,淡定道,“我认得路,也不会有意外,他会和我回去的。”
果然。
温城壁除了炼丹,旁的事情只能算凑合。
萧崇江毫不意外地扬起马鞭,他身后跟了十名装备精良的骑兵,临行前他将副将单独叫走,吩咐了一些事情,最后他闭着眼又留了一句,
“记住一点,无论什么理由,陛下身边必须有人时时刻刻盯紧了,盯夜哨可以松,盯陛下不行。”
副将稀里糊涂,不明白将军为何要这样单独交代,不过他自然不敢违抗,“末将领命,必护那位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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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洵一觉醒来,浑身骨头散架了一般隐隐作痛,骨缝仿佛都在冒凉风。
他撑着脑袋在榻上演了半天尸体,等缓解了那股疼劲儿,到底是收拾妥当出门去。
刚下楼,只见温城壁坐在临门的一桌,桌面上铺了一层白色的锦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