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锦脸上并未有任何娇羞或是柔情,此时的她,称得上是冷心冷情。
谢秋桐冷眼旁观,忽而意识到,容锦对哪怕是萍水相逢的人大都以善意相待,可对沈裕,却会下意识以最冷漠的想法来揣度。
无须多问,谢秋桐就已经能猜到,这两人最初的相识绝不愉快。
但她并没打算提醒,回想沈裕那近乎自负的行事,甚至隐隐有些幸灾乐祸。
“你今日来得正好,若不然,我还得再往颐园去一趟。”谢秋桐拨弄着算盘,在账本上写完最后一笔,又向容锦道,“后日我们夫妻便要离开湖阳,但生意并非一两日就能彻底厘清,还有几笔单子,我想着请你帮忙料理……”
谢秋桐言简意赅地讲着后续的安排,容锦愣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忍不住开口道:“你放心就这么将铺子托付在我手里?”
“有什么不放心?”谢秋桐一笑,反问道,“难不成你会带着账本、银钱跑路吗?”
容锦原本的担忧因她这句消散不少,没忍住也笑了起来。
谢秋桐不再玩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正经道:“这些日子我都看在眼里,你是个做生意的料子,自己也喜欢,既然如此就不要推辞了。”
容锦指尖微动,想了想,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好。”
接下来两日,陈桉大都在沈裕那里与人详议后续安排。
各州塞来的所谓“行家”听闻沈裕寻了个名不见经传的总管此事,还有些不服气,但提的刁难皆被陈桉三言两语驳回,倒是自己被陈桉问得说不出话,也就都偃旗息鼓了。
沈裕大略听了半日,挑了两个腹中空空没什么用处的罚了,其他人悉数扔给陈桉带走调配,便不再事无巨细地过问此事。
而谢秋桐,将如意斋的生意托付给容锦,又顺道传授了些经验给她。
如意斋在湖阳颇有名气,谢秋桐能开起这么个铺子,自是有不少心得,她并不藏私,当真如教徒弟一般悉数教了容锦。
容锦听得很是认真,又怕会有遗漏之处,认认真真地记了满满一页纸。
晚间回去后,容锦并没如往常一般翻看棋谱,而是对着白日粗略记的笔记重
新梳理琢磨。
沈裕瞥见纸上的字眼,猜了个大概,知晓她是在为谢秋桐那铺子费神,不由得皱了皱眉。
他指尖捻着颗墨玉棋子,低声提醒道:“昨日的棋尚未下完。”
容锦轻轻咬着小指,头都没抬,声音有些含糊地敷衍着:“且放一放。”
伏案写字的模样,倒真像是刻苦用功的学生。
可沈裕并不是她的先生,并不会为此感到欣慰,皱着的眉也未舒展,等了片刻后提醒道:“不值得为此太过费心,你我终归要离开的。”
哪怕江南的烂摊子不好收拾,近期会留在湖州,可多不过半载,总不会长久住在此地。
她所做的这些,在沈裕看来并没什么意义。
因他这句,容锦落笔时顿了下,似是被惊扰一般,但随后若无其事地换了张新纸,无动于衷道:“我知道。”
墨玉棋子被扔回了棋篓之中,发出清脆的声响。
沈裕起身,行至案前,垂眼打量着她的字迹:“你喜欢做生意?”
世人依着士农工商分三六九等,官宦人家的女眷虽管家,手中有着不少铺子,但都是交给掌柜料理,并不会正儿八经亲自去管。
容锦却没什么顾忌,承认得也坦然:“是。”
“我母亲名下有好些个铺子,后来都予了我,”沈裕从没亲自过问过这些,一股脑地扔给成英他们来料理,这么久以来还是头回提起,“你既喜欢,回京之后交由你来管,可好?”
容锦手抖了下,又写岔一笔。
她按捺下再换新纸的想法,若无其事地写下去,也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