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颐园后,容锦先是将那盒黄金放到了案上,在灯火之下显得愈发晃眼。
沈裕正在批阅公文,眼皮都没抬,轻描淡写道:“既是吕家送你的,你收下就是。”
语气稀松平常,再自然不过。
容锦拿捏不准他的态度,谨慎道:“这样贵重的东西,我拿了怕是不妥。”
“我用得到吕氏,不会动他,”沈裕轻笑了声,“就算他日动手,难不成还会为此清算你不成?”
沈裕并不是刚正不阿,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
吕嘉这根见风使舵的墙头草倒得极快,又有个掌管乌程驻军的好儿子,他初到江南,并不介意豢养这么个驱逐猎物的鹰犬。
哪怕手中攥着吕氏的把柄,一时半会儿也没想清算。
容锦知道自己干涉不了沈裕的决定,想了想,只从匣中拿了一锭金子:“这个给谢掌柜,抵了从前她送吕家那些头面首饰,至于旁的……给城东粥棚吧,年节时候多添些也好。”
她规划得井井有条,不是自己的,就当真分毫不要。
“你可真是……”沈裕含笑摇了摇头,对她这安排并不意外,“那就依你。”
扔掉这烫手山芋后,容锦舒了口气正欲离开,却被沈裕抓住手腕留了下来。
容锦还当他有什么正经事吩咐,可沈裕只是打发时间似的绕了缕她的头发,信手翻看着公文,迟迟未曾开口。
容锦有意回避,但余光仍旧不可避免地扫到案上的文书,其中就有京中发来的邸报。
她坐在沈裕膝上,不大自在地挪动了下,试探着问道:“颜姐姐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沈裕握笔的手微微停顿,一笔一划写完,搁了朱笔后,这才答道:“是有一封信,与公文一并压在前边议事堂,只是忙起来一时
() 忘了,明日给你。”
这理由听起来合情合理,挑不出什么错。
第二日府中设宴,直至午后,容锦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沈裕才令人送了信过来。
信封上是容锦再熟悉不过的字迹。
她在家中时亲自教过容绮写字,只是容绮年纪小爱玩闹,并非坐得住的性子,练了几年字迹也谈不上筋骨。
如今这字横平竖直,显然是用心写齐整了的。
容锦抚过“阿姊亲启”几字,用发簪拆了信,细细看去。
其中夹着的几页纸皆是容绮的字迹,讲着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她随着颜青漪学了些什么,又帮着治了多少人。
再有就是,问她何时回京。
容锦从头看到尾,脸上的笑意却渐渐淡了,找长风问道:“只有这些吗?”
长风垂手侍立,一板一眼道:“公子吩咐送来的确实只有这封信。”
容锦情知从他这里问不出什么,索性换了衣裳出门。
午后的日光透着暖意,是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微风拂过,湖面波光粼粼。
容锦途径水榭时,却只见几位吕家的仆从匆匆忙忙路过,似是在寻找什么,但又小心翼翼地不愿声张。
这看起来是吕家的私事,容锦便没多问。
她拢了拢衣袖,绕过假山,往另一侧荀朔暂住的卧云居去。
卧云居中一片寂静,院中的几只竹筐中晒着各式各样的草药,容锦并没见着荀朔,反倒见着了个全然意料之外的人——
沈衡。
他看起来很不对劲,如玉般的面容透着异常的红,倒像是饮多了酒,连向来温和的目光都谈不上有多清明。
容锦被他这模样吓了一跳,也顾不得多想,连忙问道:“公子身体不适吗?”
可沈衡见她上前,反倒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不要过来……”
他声音低哑,仿佛在极力隐忍克制着什么。
容锦愣了愣,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这模样因何而起,心霎时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