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的情况,确实也做不了什么。
眼疾,仿佛比别的病症麻烦许多。
饮食起居都得仰仗旁人,稍有差池,就是眼下这情境。
除却映月所说的“可惜”外,容锦又觉着,他看起来仿佛有些可怜。
她没再犹豫,上前帮忙打水。
时雨像是听出多了的脚步声,满是疑惑地开口:“何人?”
“是我。”
容锦匆忙答了句,正想着再解释一句,时雨已经听出她的声音,微怔之后颔首问候道:“云姑娘。”
“我听到动静,过来看看。”容锦将新打的一桶水给了少年,抬手拭去额角渗出的细汗,仰头看向缓缓走过来的时雨,“小心。”
在她提醒之前,时雨已经绕开石桌,无奈笑道:“小稷厨艺不精,让姑娘见笑了。”
容锦瞥了眼厨房被熏得一片漆黑的窗,想说这不是“厨艺不精”的问题,但对着时雨这一派随和的模样,到底还
() 是没说出口。
小稷终于浇灭厨房的余火,抹了把脸上的灰,垂头丧气道:“公子,要么我还是去食肆买饭菜吧。”
虽说是折腾了点,但总比他哪天把整个院子都烧了好些。
时雨沉默片刻,低声道:“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小稷苦着一张脸,活像被霜打了的茄子,走投无路似的看向容锦。
少年那脸脏兮兮的,漆黑的眼瞳却很亮,带着些堪称虔诚的期待,仿佛等她说些什么。
容锦才洗净手,被他这目光给看懵了。
说到底,她不过是个来帮忙的外人而已,哪能管旁人的家事?
“房中还有些果子,你去吃些,先垫垫肚子。”时雨按了按眉心,“至于旁的,明日再说。”
小稷面露喜色,随即又停住脚步:“那公子你呢?”
时雨摇了摇头:“我无妨。”
小稷正要再劝,却被隔墙传来的气味吸引了注意,深吸了一口气:“什么味道?好香啊。”
“应当是我煮的粥。”容锦站起身,瞥了眼时雨单薄的身形,迟疑道,“我今日备的饭菜不少,你们若是不嫌弃,可以取些。”
时雨尚在犹豫,小稷已经按捺不住,抢先一步道:“不嫌弃,不嫌弃,有得吃总比没有要好。”
话音未落,只觉额上一疼。
时雨轻描淡写地在他额上弹了下,歉疚道:“他笨嘴笨舌,还望云姑娘不要同他一般见识。”
容锦含笑摇了摇头:“无妨。”
说着,示意对方随自己回去取饭。
小稷下意识看了眼自家公子,随即快步跟上。
容锦将煮好的火腿青菜粥、腌制的各式小菜都分了大半出去。
因想着他们毕竟是男子,胃口更大,这些未必能吃饱,又将昨日从城中带回来的糕点取了几块,一并放入食盒之中。
小稷的目光恳切不少,真心实意道:“云姐姐,你可真好。”
“邻里之间,相互搭把手是应该的。”容锦戏谑道,“只是你若再下厨,可得小心些,别把我家也一并烧了。”
小稷讪讪地笑着,又道了声谢,这才拎着食盒离开。
这一番折腾下来,等到用过饭,天色已经彻底暗下。
容锦备了水,只是才沾湿长发,隐约传来叩门声,只得将长发松松垮垮地绾了一把,重新披了件外衫。
她并没直接开门,先问道:“谁?”
“是我,”微微沙哑的声音响起,隔着一扇门有些模糊,“时雨。”
容锦这才撤了门栓,轻声道:“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她仗着夜色,又知道对方看不见。衣着打扮显得随意了些。
瓷白的肌肤被沐浴的温水熏得透着些红,倒像是雨后含羞带怯的睡莲花瓣,半湿的长发拢在身前,不知不觉中,浸透了夏日单薄的衣衫。
“我来还食盒,”时雨将已经清洗干净的食盒交还给她,顿了顿,语气稍显为难,“此外,还有一桩不情之请。”
容锦摩挲着食盒上的花纹,并没请他进门,只道:“你说。”
“姑娘你得空时,能否教小稷些厨艺?”时雨垂首,低声解释道,“我为这眼疾耗费不少积蓄,一时半会儿又无进项,赁下此处宅院后……”
时雨才开口,容锦还有些犹豫,及至听了他的剖白,立时就拿定主意了。
“自然可以。”容锦轻轻揉捏着衣袖,看起来比时雨还要局促些,没等他说完便应了下来,“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他肯学,只管过来就是。”
像是没想到她会答应的如此爽快,时雨微怔,随后展颜笑道:“那就多谢姑娘了。”
薄唇微微翘起,就连那沙哑的声音,此时仿佛都轻快不少。
虽隔着一层白绫,但不难想见其下的眉眼应当也添了三分喜色,该是十分生动。
容锦心中一动,没来由的,忽而有些好奇白绫下这张脸究竟是何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