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锦愈发摸不着头脑。
一进院门,嗅着味道不对劲,便沿着若有似无的焦糊气味找去了厨房。
随后惊讶地发现,挽着衣袖忙碌的身影,竟是沈裕。
早前除夕那会儿,沈裕曾帮着烤过鱼,但兴许是对厨
房的炉灶并不熟悉,生火之后没能控制好火候,看起来颇为狼狈。
与她打了个照面后,沈裕掸去衣衫上沾染的面粉,稍显无奈:“看起来,是我高估自己了。”
容锦是真没见过他如此“烟火气”的样子,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迟疑道:“你这是……”
兴许是少时种种经历使然,容锦对身边的人堪称无微不至,但在自己的事情上,却总是比他预想中的还要差些。
“你自己竟没放在心上吗?”沈裕无声地叹了口气,又亲手替她取下帷帽,温声道,“今日是你生辰。”
容锦错愕。
近来过得不知日月,掐着指头算了算,才发现果真如此。
容锦怔怔的模样看起来有些呆,沈裕眸色一黯,拢了她的手:“你当年曾送我这根发簪,我思来想去,也应当亲手为你做些什么。”
容锦仰头,这才发觉沈裕今日戴的是当初在江南时,自己为他制的簪。
只是真到沈裕生辰之日,她已经不在了。
这发簪,是白蕊代为交付到他手中的。
“所以才让商陆将我引出去吗?”容锦眨了眨眼,环视四周,轻声笑道,“还是我自己来吧。”
她虽也有段时日未曾下厨,但怎么都比沈裕熟练。
沈裕却将她拦了下来,固执道:“没有这样的道理。”
说着,请她在一旁的小凳上坐了,又斟了杯茶水给她:“你指点我,好不好?”
容锦托着腮,抿唇笑道:“好啊。”
对于常下厨房的人,一碗长寿面不是什么难事,但对于沈裕这种,兴许比排兵布阵更要为难了。
他忙前忙后,容锦却是乐不可支。
来来回回折腾了许久,饭点早就过去,长寿面才终于出锅。
虽说过程狼狈了些,但最后的成品倒也像模像样。
沈裕递了筷子给她:“尝尝。”
醇香的菌汤中,点缀着翠绿的小葱与青菜,看起来赏心悦目。味道虽算不上十分好,但对于头回下厨的新手来说,已经颇为不错。
自娘亲去后,容锦不大惦记自己的生辰。
若是碰巧能想起来,会给自己煮碗清汤面,若是忙着做旁的事情,忘了,也就那么过去了。
容锦心知肚明,他这是为了哄自己高兴,才会亲自做这些事情。
是该高兴的。
可却像是被热汽熏了眼,莫名有些泛酸。
她垂了眼睫,专心致志地吃面,沈裕在一旁陪着,又道:“我吩咐了成英去青庐接人,晚些时候,小绮应当就到了。”
容锦愣了下,满是诧异。
哪怕沈裕未曾挑明,但一直以来,都恨不得独占她,哪怕是容绮这个亲妹妹,也是碍眼的存在。
山中这仿佛与世隔绝的日子,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他最想要的。
此举可谓一反常态。
容锦眼中的惊讶太过明显,沈裕低笑了声
,拭去她额上的细汗:“我只是想着,你应当会想念她。”
她在这世上的牵挂,寥寥无几,容绮是不可割舍的其中之一。
生辰这样的日子,还是该在的。
正如沈裕所言,午后,成英将人送到。
容绮一来,便扑过去抱了个满怀,又将自己备好的香囊送上:“这里边是我配的草药方子,也请师父看过了,有清心助眠的效用。随身带着,或是系在床帐上,都可以。”
“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容锦揉了揉她的鬓发,当即就解了原本佩戴的香囊,换了新的。
姊妹两人有月余未见,自是有说不完话,在院中的蔷薇花架下坐了,喝茶闲聊。
沈裕独自在房中,写完了给公孙玘的批复。
听着隐约传来的笑语,无所事事地隔窗看了会儿,起身,送了盘瓜果送去。
容绮原本依偎在自家长姐身边,余光瞥见荔白色的衣角,不由自主地坐直了些,讪讪笑着。
看清盘中切好的瓜果、洗好的葡萄后,噎了下。
容绮与沈裕实在算不得熟悉,虽有过“烤鱼”的旧事,但还是很难想象市井传位中的那位沈相这般行事。
“多谢……”容绮道了声谢,却依旧不知该怎么称呼他。
叫“沈相”,仿佛显得太过生疏,可旁的什么,仿佛也不合适。
只得求助似的看向阿姐。
容锦目光却落在了沈裕身上,笑得狡黠:“虽说早了些许,但你叫一声‘姐夫’,也不算错。”
沈裕原本已经准备离开,闻言,直愣愣地僵在了原地。
袖下的手无措地攥紧。
容绮会意,点了点头,正儿八经地向沈裕道:“多谢姐夫。”
“无、无妨。”
沈裕磕绊了下,才终于反应过来,攥紧的手缓缓松开,唇角翘起,笑得眉目舒朗。
他从没觉着容绮有这样顺眼过,目光也从未如此真诚过。
容锦勾着沈裕的衣袖轻轻晃了下,示意他俯身,轻声道:“只是我一直没想好,该绣什么样的嫁衣……你帮我画。”
沈裕应得毫不犹豫,倒是生怕她反悔似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