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街的小亭子坐落在一片竹林当中,需得绕过后排房过去,地处幽静隐秘,竹林种植时大约考虑到了隐私问题,所以特地在后排房那一面种得很多,另一面则错落零星,面向一团略略结冰的小湖。
亭上有挂灯笼,顾媻也是来的时候路过,眼尖发现这么一处好地方。
谢二爷一直以来都是别人伺候他的,今天是第一回帮小亲戚拿炉子和干柴还有水壶,他站在旁边看小亲戚用袖子随意扫了扫石桌,扭头跟他说‘好了’,他却下意识帮忙把手里的炉子等物摆好放好。
顾媻拿的茶是当时周世子送的极品大红袍,因为他爹蛮喜欢,顾媻就收了一点,拿出来招待谢尘这个草包,应当算是超高规格了,嗯,非常超规格。
待桌子上棕色的茶壶缓缓飘出茶香,谢二爷目光却不自觉透过初冬寒夜里格外显眼的热雾投向对面的顾时惜。
对面的少年穿着实在是简陋得可以,裤子似乎有些短了,露出纤细到易碎的脚踝,披着的外衣看上去很厚,但又不好好系在身上,里头雪白的亵衣清晰可见,但少年的一双手却比亵衣更加晃眼,只见那指尖简直像是爱涂胭脂的少女一般粉得娇嫩,再往上,便被一双色泽犹如昂贵琥珀的瞳孔捕捉。
一瞬间,谢尘感觉自己像是一滴水,‘叮咚’落入了池子里,池子涟漪四起,传去没有边际的地方……
“你……想说什么?”谢尘挪开视线,感觉不做点儿什么很不得劲儿,便一把拿起烧好了的水倒入壶中,把第一道茶倒去后,再倒第二道,这一道香气扑鼻,绝非凡品,不像是小亲戚家能用得起的。
他给两个茶杯都斟茶后,终于是想起来自己答应来此是做什么的,也就不介意伺候小亲戚,还略有点儿殷勤地把茶杯放在顾媻面前去,笑着问说:“对了对了,我先说,你之前的法子蛮好,今天你也看见了,祖
父没打我,但今天躲过去了,明天怎么办?你不是说你能想办法吗?”
“是啊。”顾媻原本也是想要将话题引到这里来,只是他还在考虑从哪里开始引起,是从今日堂上谢尘一言不合就没出息的下跪,全家看他笑话说起,还是从谢尘看似是只等父亲去世就能继任世子位置,实际上却地位岌岌可危说起。
他有些犹豫,因为顾媻发现谢尘似乎有点儿通透明白,知道自己的处境,不然以谢尘在外面张扬跋扈的性子,怎么可能和在家里的时候反差这么大?好像知道分寸一样,知道哪里可以嚣张,哪里不行。
当然也可能有这种情况,那就是虎父犬子这类,可若真是这样,今天所有人都应该看得出来谢尘挺想要自己跟着他的,在老祖宗发话后,老侯爷就该出手打岔才对,可老侯爷一句话也没有说……
整个谢家好像都在捧着老祖宗,这位当家主母地位超凡到侯府几乎是她的一言堂了,这里面本质原因是什么呢?真的是孝吗?
不,是不占理,是舆论压力和愧疚。
起码面前的谢尘是的。
想想看,一个小孩子,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周围就开始有闲话,说你现在的地位根本不是你的,原本应该是你大哥的,你有安全感吗?
更何况谢尘的父亲卧病在床这件事……顾媻也觉得有点奇怪,怎么就能病成这样?什么病又说不清楚,这不是很有问题吗?
然而一切都是猜测,顾媻不打算深究,也没必要,他要的,是跟未来的侯爷绑定在一起,由未来的武恭候为他举荐当官,然后一步步向上,谢府内都是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他不需要处理,唯一需要处理的只有谢尘一如他名字一般被尘封的野心。
“二爷,时惜想先问你一个问题,不知道可不可以。”
小亲戚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瞧,谢尘被看得面颊逐渐发热,不停喝茶,心里却又有些沾沾自喜,他今天的确特意收拾过,有点俊他承认。
“嗯……你说。”谢二爷清了清嗓子,再度端起茶杯,优雅从容。
“你想要这个侯府吗?”
谢二爷登时一大口热茶直接吞进喉咙里,烫得可怕!但他猛地看向顾时惜,薄唇紧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