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媻猛地把信合上,重新作了一番心理准备,才继续看下去。
——无他,他是真不知道周世子瞧着蛮一本正经,私底下写信却是这样腻歪。
不过信中内容也没什么干货,第一件事是问他怎么这么久也不写一封信报个平安,第二件事说的是自己在长安暂时还没有入学,家中出了大事,继母去世了,禹王悲痛万分,然第二天就另立新妃。
还有一件事情也让周世子难受,说朝中有个老臣在上朝的时候,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大骂禹王冷酷无情乃是个无君无父无子的佞臣贼子。
周世子写到这里,顾媻看见笔墨顿了顿,明显用力了几分,佞臣贼子这四个字明显加粗笔锋格外锋利。
紧接着就写着一些顾媻根本不大相信的内容,周世子说自己多么多么心疼父亲,多么多么害怕,只是父亲当天就斩了那个老臣,父亲实在是气急了,并非是真心的,等等。
顾媻快要看不下去了,感觉在看一个虚伪到可怕的人连写信给朋友吐露心声的时候,都在欺骗,都在伪装。
最后一段倒是比较重要,写周世子回到长安后参加了几次皇帝举办的欢迎会,第一次看见了太子,小太子今年刚刚满周岁,长得有些特别,双眼重瞳,宫里的祭祀给小太子算了一卦,乃是天命所归,九九归一的帝王命格,禹王听说了后特别开心,抱着太子不撒手,结果当夜太子就被毒鼠咬了,至今昏迷不醒。
最后周世子感慨了一下人生无常,又期待了一下去太学的事情,最后的最后,周世子写道:
【半坡星夜望,案前孤灯思麟阳。别前衷肠道,鸿门踏雪迎春朝。】
少年小声念了两遍,淡笑着收起信来,准备找个地方好好保存,说不定什么时候能用得上。哪怕以后需要周世子的时候,只是让周世子看见,也是一大杀器呢。
回去的路上,顾媻下意识还在想那两句诗,觉得周禾誉真是不愧是世子,才华横溢,简单来说就是每天都在思念他们一起上路的时光,提醒他别忘了离别前说过的总有一天会在花开满城的长安相见,到时候周世子会骑着的那匹踏雪,到鸿门入城口等他。
鸿门,长安四大城门之一。
长安总共分为两部分,皇城和市中心,整个长安被四面包围,每一面都有一个城门。
根据小顾导游多年的讲故事经验,这里的长安估计和他那个世界的长安地理位置还有大小分布都差不多。
长安的四大门,顾媻记得分别是叫鱼珠坞、鸿门、安德门、午门。
午门直通市中心地带,所以历代皇帝弄出来的午门斩首也是经过了人流量的考虑的,就是想让越多的人看见越好,起到防御与威慑的作用。
不过顾媻又想起周世子信里关于皇帝的那些故事,他皱了皱眉,都有些不大理解摄政王禹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性格,似乎特别张狂霸道,但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坐稳摄政王的位置十余年?
可说他张狂霸道,为什么又没
有人反他呢?好像各处都没有什么异议,禹王的手这么稳的?九州全部都抓得牢牢的?没有一个王侯将相不满,想要自己以清君侧的名义自己上位的?
少年抬头看了看星空,深觉自己的渺小,他来到古代后,看见的少,听见的多,或许很多事情又都有另一种真相,他现在没必要思考那么遥远的问题,只需要一步步的扶持谢尘就好。
等少年回到火锅地点,碗里已经又是满满当当的一碗了,可顾媻饱了,他挑挑拣拣吃了几口,就说不要了,随后就看谢尘很自然的拿起来,说道:“可不能浪费了,从明天起据说就要吃连续一个月的地瓜饭,妈的,老爷子就是故意整我!”
“啊?谁说的啊?”顾媻一愣,当兵的难道不是吃的越好越卖力吗?
“他啊,许虹这小子怪不得今晚一个劲儿的抢吃的,早知道咱们不喊他了。”谢二爷指了指许虹,气得不行,夹起小亲戚碗里那像是小猫似的只咬了一点点的牛肉丸子,看了一眼,毫无嫌弃之色,一口就丢进嘴里,当真是没什么世家公子的讲究劲儿。
许公子这会儿也摸着肚子瘫在一边,呵呵笑了笑,看向顾媻,好像是不经意地问说:“欸,是什么重要的信笺啊,居然八百里加急,我都不能用八百里加急,得是六品官及以上才可以啊。”
谢尘眸色立即冷冽地看了一眼许虹,警告意味很浓,他的小亲戚,想干什么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来问东问西,这不是打他这个靠山的脸吗?
谁知道小亲戚毫不在意一般,从怀里干脆掏出信来递给许虹,说:“要看吗?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就是路上碰到的一个有趣的朋友,他回到长安后一时想起我来,大约是身边没什么真心的知己可以说说话什么的,便把想说的,都吐给我这个陌生人了。”
许虹没接,堂堂巡察使之子哪里这么不知礼数,他问出口就已经很唐突了,只是想看谢尘的这个小亲戚到底对信是个什么态度,结果人家这么坦荡,他就更没理了。
许公子讪笑着,说:“原来如此,是故人啊。”
“其实也算不得故人。”顾媻把信转而递给草包领导,他能理解并明白这两货想要知道信里内容,给出去看看也无所谓,说不定还能更给自己的能力添上几分神秘色彩。
他,一个小地方出来的穷读书的,禹王之子会给他写信,天底下几个人做得到?
哦,也不一定。
顾媻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把自己看得那么重要,也不要想得太美好了,这位周世子是出了名的门客三千,跟谢家侯府全部主仆外加前来投奔的亲戚都一样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