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算怎么做?”回到马车上时,顾媻就听见身边的孟三公子眉头紧皱,如是问他。
只是他问的是‘你打算怎么做’,而不是‘你为什么要答应’。
少年稍微有些出神,笑容很是漂亮地难得也对孟三露出几分甜意:“我打算先去醉仙楼点一桌美味佳肴,阿玉要同行吗?”顾媻手里还捏着方才孟大人交给自己的刺史令。
“哎,同去同去,你啊……”孟三公子摇了摇头,真是很想说些什么,可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对,总是让人出乎意料的顾时惜才是顾时惜,什么都不怕并且总能绝处逢生的才是顾时惜。
孟玉曾仔细想过自己对顾时惜轰轰烈烈如同煮酒烈油一般滔天的感情是为了什么,最后发现正是因为顾时惜他明明是从西北那样荒芜粗犷的小地方而来,却生得如此娟秀艳丽,明明瞧着弱不禁风柔软妩媚,但少年又有着那样贫瘠土地上挣扎疯狂的烂漫。
这一切也让这样的顾时惜一到扬州便名声大噪。
他则从一开始便被这样永远追求刺激的少年吸引,这源于他那从小犹如荆棘笼的造物环境,他从一出生便有着必须要走的路,一言一行都被人盯着,他需要无时无刻保持世家子弟应有的体面,他需要藏拙,需要必要时候绽放,需要像一颗钉子,成就孟家世代盘桓与王朝更迭间不败的地位。
孟玉这辈子就连交什么朋友,都是家里同意了才行,什么身份什么地位就要有什么样的好友,这就是他的一生。
他能够与谢尘成为真心好友,其中有一点,他相信谢尘也清楚,那便是谢尘能够破罐破摔去做任何坏事,搞砸一切,但都有人为其兜底,他则无法跳出圆圈,于是谢二总说他‘胆小’。
胆小的孟玉此刻该回家温习,应当为开春的科举考试做出更加刻苦的付出,然而他一心全在接受了极限挑战的少年身上,他心不安,他心躁动,疯狂渴望见证蔷薇更加夺目的时刻。
他想同去。
顾媻永远不会知晓身边的少年为了他做出多少破例,他们就好像大年初一出来游玩的公子少爷一般,当真是准备去吃顿好的。
回主街附近的时候,路过侯府大门口,顾媻还看见侯府门前的热闹已经散了,满意地回头跟阿玉道:“二爷有时候真的行动力格外强,有这样行动力的人,哪怕现在没什么名堂,未来也是绝对光明的。”
孟玉淡淡笑着,说:“雨霄这人,就是抬自我菲薄了,我记得他幼时明明很爱念书,他父亲却说他就算念了也没什么出息,不过是受祖宗庇佑日后得个侯爵之位罢了,雨霄便不敢说话,日后也不怎么念书。”
顾媻在心里‘哦’了一声,还真是没猜错,侯府那位病歪歪的世子爷真就是谢尘性格悲剧的源头,人家小孩子就是要多夸才能变得更可爱更上进,结果世子爷大约因为自己再也好不起来,所以对谁都恨之入骨。
说不得尤其憎恨的就是谢尘,觉得自己这么悲惨居然好处都被自己儿子拿了……
少年轻
轻叹了口气,深觉草包以前不容易。
两人在马车上起先还在说话,聊到谢尘后就没说了,及至到了醉仙楼,两人刚下车就有懂事儿的小二连忙吆喝着送孟三公子去常去的雅间,便把两人往楼上引。
可上楼前,身后却是追来一个声音,顾媻回头一看,眼睛里几乎就写上了‘有趣’二字,只见是之前在上司家里碰见过的王书吏、等级和他一样的同僚、笑面虎的代表人物、晋升之路上最强有力的隐藏对手。
“哟,王书吏,怎么来了?”少年假装不明白此人追来的目的。
其实他太清楚了,王书吏是戴大人那边的人,追来要么是帮戴大人给他错误信息让他失败,要么就是准备看情况重新站队,所以也很需要跟他一起探案,顺便表现表现。
王书吏果然笑呵呵地说:“我实在是也放心不下,柳主簿说你一个人恐怕是有些难办,我便自告奋勇想要来也帮帮忙,时惜你还不大了解总督府各处职能,有我这样一个老人在旁边帮忙,岂不事半功倍?”
顾媻心想别是‘事倍功半’啊。
少年心里一边吐槽一边又很友善地招招手跟王书吏说:“原来是柳主簿担心我才让你来的,正好正好,我还觉着麻烦孟三公子很过意不去,不如之后你陪我去一趟总督府存放银子的库房如何?如今咱们还是先吃饭,吃过了才有力气办事儿啊。”
“好好好,孟三公子开春还要下场考试,的确不宜多多叨扰,孟三公子尽管回去便是,王某定当竭尽所能为代理刺史顾大人分忧解难。”王书吏深深一鞠躬下去,马屁拍得那叫一个响。
顾媻都觉得这人真是个人才了,自己只是领了个刺史令,十天内方便各处行走罢了,结果在王书吏的嘴里就成了代理刺史,这种马屁功夫和他比都可以并列第一了。
然而王书吏笑脸却贴了个冷屁股。
孟三公子站在阶梯之上,居高临下的对着王书吏冷言道:“王书吏想和时惜做些什么,要敢爷走?”他皮笑肉不笑,依旧是温润如玉的模样,却又叫人胆寒,“你说来听听,说得好,我走就是的,万万不敢耽搁。”
王书吏笑容僵在脸上,‘这、这’了好几声,顾媻听着都要替人尴尬起来了,正打算出声稍微干预一下,却听见王书吏又无奈更加卑微地低下头去,说:“不敢不敢,王某哪里敢啊,就是纯粹的瞎操心了,三公子还请恕罪,王某着实是唐突,哎……真的不敢。王某今天请客吧,就当是给三爷赔罪。”
——嗯,能屈能伸,姓王的再尴尬都呆得下来,还知道给自己找梯子,真是人才啊。
顾媻也想看看王书吏到底想干什么,怕孟三当真把人轰走了,便悄悄拽了拽孟玉的袖子,哄人似的略带娇嗔说:“阿玉,你火气这么大做什么,王书吏是我同僚,既然他想帮忙,那当然是人越多越好,他也不是故意赶你走,你别气了,一会儿我让他多给你敬几杯酒,如何?”
孟三其实也并非小气之人,他只是明白王书吏这会儿找来估计没什么好心,谁都知道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