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房就在书记室旁边不足十步的地方。
之前王书吏跟柳主簿所说对那里面的人员不熟悉,顾媻现在都得画个问号,这么近的地方,怎么可能不熟悉呢?
他领着三个书吏前去查看,其中有个姓苗的书吏比较健谈,粗略介绍了一下自己,便很是上进地站在了顾媻的斜后方一点,俨然是想要抱大腿的样子。
顾媻对此很满意,到了库房便问苗书吏:“你从前可都在何处当差?”
那苗书吏立马笑着说:“回主簿,小人此前在户部当差,原本也是户部的书吏,这不是现如今库房少人,所以就被调了过来的。”
“哦,户部,那你以前对库房这边可有了解?”
苗书吏还是笑着,摇头道:“此地哪里是谁都能过来的?平日里光是进入库房大门,都要写个申请的折子,有时候陪户部的主簿大人一同下去核实百姓人口情况,出去前便是来库房拿银子,您是不知道有多艰难,批的是二十两,盘问了小人一下午才给。”
苗书吏表情夸张:“还好现在轮到自己盘问别人了,不然真是快要受不了了。”
顾媻暗暗点头,心想库房原来就跟公司的会计室差不多吧,公司人员出差,报销啊、税收啊、登记啊,反正就是一切关于钱的事情,都由他来管。
那他以后当了府台,他手下的库房主簿是谁呢?这个能用小江吗?这人胜在忠心,算数好不好,倒是其次了。
还在听苗书吏说他在户部那些年经历过的奇葩同事呢,库房的院子却是杂乱不堪,他刚准备进去,守在库房门口的两个带刀侍卫便伸手拦住,说道:“总督府重地,闲人免进。”
苗书吏立马站在顾媻身前,一副让小弟为主子分忧的姿态,挺了挺胸膛说:“嘿,你们可睁大了眼睛看清楚,这位可是闲人?是新上任的库房主簿顾大人,还不快快放行?”
守在门口的两个侍卫立马鞠躬行礼,只是依旧很是为难,说:“顾主簿莫要见怪,还请等我们去问过了库房管事鲁管事再来放行可好?”
“好。”顾媻并不生气,能够这么警惕很好,只是他现在是库房主簿,案例说是整个部门最大的头头了,结果进库房还要问问库房看门大爷自己能不能进,这……这是不是有些本末倒置了?
他是请这些人来看管钱财的,不是来看管他的。
可古代官僚主义就是如此之重,怕是暂时也改不了的。
顾媻好脾气的等了等,不多时就能看见光头的鲁老头快步从里面跑出来,他衣衫不整,还在穿褂子,一见到顾时惜便双目含泪噗通给人跪下,说道:“恩公!”
“哎呀!鲁管事何至于此?!快快请起!”少年感觉自己被叫‘恩公’的次数开始有点多了。
“不不不,恩公请受我一拜,若不是恩公断案如神,如何能叫我鲁老头的清誉还来?快快,请进请进,进来喝杯茶,老六!给顾大人上茶!”鲁老头回头对这个瘦巴巴的少年喊。
那少年亦是只穿了个裤子打着赤膊,闻言看了一眼身着主簿衣裳美丽的顾大人,当即逃也似地把紧身裤子里的屁股蛋子对着众人,去一旁的小厨房烧水去了。
顾媻眨了眨眼,感觉今天大概会看见不少紧身裤和屁股蛋子。
鲁老头也是不大好意思,但这边既然都是男子,也就只是尴尬了一会儿L,就在坐定后跟顾媻解释说:“咱们库房,乃至全天下的库房,只要是在里面上工的,大都这样,需得上身光着,下面穿着库房统一制作的长裤,裤腿口子贴身的很,根本什么都塞不进去,上面也是打的死扣,上了锁,裤子脱不下来的,等下工了,还要一个个检查一遍,顾大人你也请放心,如今我鲁老头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我一个个亲自检查,谁也逃不掉!”
鲁老头说着,伸出自己的两根手指头比划了一下,搞得顾媻和身边几个属下都后背发毛。
好家伙,鲁老头所说的检查就是真的手指检查吧?
不戴手套的吗?太重口了吧!
但不得不说,这种检查很是到位,鲁老头大约也知道自己失察的罪过很大,上面能留用自己,已经是为着当年他为了抓贼丢了一只耳朵的份儿L了,他若是再犯一次过错,定然要丢了这份铁饭碗。
小顾导游表示理解,铁饭碗谁不喜欢呢?古代的铁饭碗比平头百姓比起来还是相当有社会地位的,一家子平头百姓吃饭,有铁饭碗的都能坐上座。
很快,名叫小六的少年把茶给他们端了上来,鲁老头很上道的让小六去把库房里清点银两的和重新装箱的小吏都给叫出来让顾大人看看。
那小六好像不会说话,立马屁颠屁颠跑走了,到了库房门口,手比划了好一会儿L,才把一群老少男子都给叫了出来。
等他们全部都站在院子里低着脑袋等待训话,顾媻才站起来走到茶室外面,垂眸观察,说:“总督府的库房为何忽然要了你们过来,我想你们也清楚,此前库房失窃了七百万两银子,现如今都从戴大人家中抽七百万两的东西充公,鲁管事因为的确毫不知情,且作证了的,所以旁人专门用来诬陷他的百年人参与千金难求的香炉都还是属于鲁管事。”
“本主簿说这么多,就是想告诉你们,想偷这库房里的银子,且看你们有没有命去花。从今往后……”顾媻环视众人,一字一句说出他刚才想出来的法子,“但凡是发现有人偷银子的,举报者奖励双倍,亲朋好友邻里街坊发现了,举报者,直接顶替你们的位置。”
少年人虽纤瘦犹如菟丝子般令人怜爱,可说出来的话,却又叫下面站着的小吏们不寒而栗。
原以为光是这样就已经够吓人了,谁知道鲁管事又听少年继续道:“还有一件事,我也不怕告诉你们,你们当中有一人,乃是我的亲信,早前我便联系好了他,只要他在库房里找到一个手脚不干净的,我便能做主破格提拔他做书吏,他不会被收买,只想要功名,就看看谁来给他送这份大礼。”
鲁管事吓了一跳,他还当这里的所有人都是从外面通过名声
较好的举人老爷、秀才书生举荐来的短工小吏,结果还有这等人物!
待让人散场,鲁管事立即拉着顾媻往一边儿L去,紧张兮兮地问说:“可当真有这样的能人在里面一直监视着?何人啊?”
顾媻奇怪地看着鲁老头,笑道:“没人,我骗他们的,鲁管事也不要相信。”
“你可不要唬我啊。”鲁管事可不相信。
顾媻却道:“我唬不唬您又如何呢?鲁管事您身正不怕影子斜,就算是有,又怎么了?他也只是普通小吏,你该管他就管他,不需要顾忌我啊。”
鲁管事只是紧张,可被顾媻分析了一通,也觉着自己好像这么紧张很有问题,他连忙摇摇头说:“抱歉,我就是从没遇到这种情况,一般就算是有人安插了眼线,大都恨不得藏到天荒地老,也就顾主簿您……这么冷不丁的说出来,我有些不适应,感觉以后在自己的地盘儿L也得小心翼翼的了。”
顾媻心道,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要所有人都疑神疑鬼小心翼翼。根本没这个人啊哈哈。
“哈哈鲁管事您不要惊慌,我肯定知道您是何为人,那眼线只盯着小吏,可不会盯着您,您放心,自由自在的,你可是这次盗银案的大功臣呢,且放心吧。”
顾媻又安慰了鲁管事好一会儿L,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便明显发现下面几个员工更加安分了,好像都明白他是个不好惹的,就该干活干活,连俏皮话都不敢说。
顾媻则端着自己的茶杯看看书,看看从前柳主簿留下来的历代登记册,熟悉熟悉总督府内的开销,摸鱼到中午十一点,便准时下班,比下头几个员工都要溜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