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情况有多糟糕,孟玉完全描述不出来,只是平静的叙述,企图表达强烈的感情,然而他说不出口,他一项习惯隐藏自己的情绪,所以平铺直叙,说得越发简略。
顾媻把孟玉的经历听过之后,却是脑补得十分险象环生,他能够理解孟玉是多么高傲的人,和谢尘比,两人都是不遑多让的。
孟玉身为孟家家族中最被器重的小孩,他父亲又是一方大员,从小教导严格到变态,他出门就代表孟家的脸面,走到哪儿也是群星捧月,且古代念书人,都傲骨嶙峋,有一样节操,只要受辱,哪怕被骂了,都有人能被气死,可见气性之大。
少年怔怔看着孟玉,真的不知道孟玉是怎么做到当中脱了个精光,还能说出一句,不要耽误大家时间这样反将一军的话。
这是一个十五岁少年想得到的吗?
孟三公子也是在家中用过饭后,洗漱换好衣裳,才连忙出门来找顾媻,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跟顾时惜分享这次科考发生的事情,告诉顾时惜自己做了什么,想感谢他。
谁知道却听见时惜赞叹夸道:“孟三公子真非常人也,这等屈辱也能忍受,日后若成大气,别忘了时惜啊。”
孟玉忍俊不禁,心想他怎么会忘了顾时惜,他这辈子都忘不掉的。
两人这话题说完,顾媻还乖乖眨了眨眼睛,以为有什么大事儿没说,所以孟三杵在这里没走。
结果孟玉只是单纯的不想走,他三日没见时惜,劫后余生只想时时刻刻的看着自己的福星,连父亲那里都不想回去汇报了,于是绞劲脑汁地忽地又找些话题来讲:“听说你们要搬家了,可找着人了?”
顾媻微笑道:“找了虎子,二爷说他不在的话,有什么想要的,找他的奶兄虎子便是。”顾媻也是前些日子才知道当初鼻青脸肿初次见面的谢尘的小厮,是谢尘奶妈妈的儿子。
古代奶妈其实是个极特别的职业,有的奶妈是夫人娘家带来的亲近家仆,这些家仆基本上几代人都在效忠主子,所以被富人们放心叫去喂养自己的小孩。
还有的则是经人介绍,在附近找的奶水充足的年轻妇人,这些人当然也是经过挑选的,要家世干净,喂养小主子期间,一不能回家,二不能喂自己的孩子,三便是饮食也不能自己做主,吃喝全都是下奶的食物。
谢尘小时候,世子妃身子不好,不能亲喂,所以专门去娘家叫了刚刚生了小孩的家仆来当奶妈,奶妈一家子便千里迢迢从长安过来,至今留在扬州,没有再走。
按理说被喂养大的小主子,对奶妈也应当有几分敬重,毕竟吃过奶,怎么也有恩情,就像是红楼中肆意吃喝贾宝玉屋里点心的奶妈妈,轻易还没人敢骂她,可实际上顾媻见过谢尘的奶妈几回,在谢府也同寻常仆从一样,只是暂领着谢尘院子里的财政大权,为人十分的谨小慎微。
由此可见红楼里面那样刁蛮的奶妈大约不常见,一般的豪门大族都还是对仆从有管教的。
话说回来,顾媻也想着
要给自己的母亲找个奶妈,他只是单纯的觉得,以后他也算是有身份的人了,当然什么都要有,什么都要尝试,什么都要好的,要最贵的,只不过这事儿还没有跟顾母商量。
“找一个下人能有什么用处,正好我如今算是考完了,接下来便是等放榜,不如这些天我找人帮你搬家吧。”孟玉轻笑着说,“务必让我帮忙,好让我报答你。”
“这真是太客气了。”这点儿帮忙就想把我打发了?
顾媻面上笑眯眯,心里碎碎念,可实在是盛情难却,他也需要有个人帮他站站台,好叫十五号那天能够让交接仪式顺利进行,便不在推脱。
孟玉说了半天,看了看天色,春日漫漫,处处杨柳都发芽了,院子外面早春的桃花也处处争相开放,孟三公子心中一动,邀请道:“不若我们去踏春,一边踏春,一边帮你选个良辰吉日搬家?”
顾媻:“你会算吉日?”
孟三公子不说不会:“可以一试。”
少年不在乎这些文字游戏,却笑道:“怎能劳烦孟三公子做我的相师,算命择日这些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吧,咱们不如去街上考考那些道士们的水平,倘若有一个人算的日子和其他人对不上,就让他们两个当场对峙,咱们买些零嘴在旁边看戏如何?”他想孟三或许是考完了没有人玩儿,那么他陪陪也无所谓,反正他现在闲出鸟儿来了。
“好好好,那我马先拴在你家,咱们步行?”
“嗯,走着。这样好的春天,漫步扬州,岂不很美?”顾媻随口一说,心想有许多许多的诗都写过扬州的美,他如今也看看三月的扬州究竟多好看。
“哦?时惜想要做诗吗?小秦淮河畔有个茶馆,经常有文人墨客前去观景做诗,我可以带你去。”
顾媻诧异地看了孟三一眼,这人是真的聪明过人,好像他随口说的一句话,孟玉就能从中意会到更深一层的含义,可惜他是想到了很多诗句,却都不是他写的,要他写诗?下辈子吧。
顾媻不怎么感兴趣,却也不愿意扫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