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厢别过了顾大人后,戴家赫赫有名的怼父能手戴庙便又同黄兄告别,骑马便回府上去。
刚落下来,便在门口碰见了坐轿子回来的戴父和戴阁老。
戴家三代同堂,戴阁老乃戴家第二支主脉,曾经是戴家嫡次子,只不过如今嫡支的不显赫,戴阁老便成了最威风最有能力的戴家人,连族长见了他,都要同他点头哈腰,询问族中事宜该如何处置。
一看见大孙子,戴阁老原本在朝中惹来的一肚子火气都散了不少,对着戴庙微笑着,喊道:“又到哪里喝酒去了?来,陪爷爷一块儿再喝几杯,今日实在是也算得上是个好天气。”
戴父唯唯诺诺走在后面,其只是一个编修,专门编写什么史记,还有修改前人留下来的史书,把对禹王不好的东西都删掉,修修剪剪的,留给后面一个伟光正的形象。
说起来,这个位置也不算是戴父自己得来的,是戴阁老给儿子安排的。
按理说,戴家能人居多,若是想要满朝文武都遍布自己人,那么更加亲近的儿子当然应该去到更加重要的位置上去才是,可谁能想得到,戴父简直就是个蠢笨如猪的东西!
戴阁老看见戴父就烦,好在孙子聪慧激灵,他把全部心血都投注到了大孙子身上,交给了他世上所有最美好的品质,可没成想好过头了,竟是连自己老爹替禹王粉饰形象都骂,于是便叫戴阁老又爱又恨。
爱的是这样的孩子,真的是毫无坏心的,他只是太正直了,正直并不是一件坏事啊。
恨的是的的确确又太偏执,所以眼里容不得一点儿的沙子,他们更是不敢在戴庙面前说那些脏的臭的,毕竟还是个孩子,孩子就好好享受父辈打下来的天下,享受父辈的权力便好,所以也别入仕了,就这么养着吧。
戴阁老是典型的严父,可对待孙子,便极尽宠爱,小时候恨不得就干脆让大孙子长在自己的腿上,这会儿也是,总觉得大孙子还和小时候一样,其实戴庙前几年都成婚了,只是还没有孩子。
戴庙对待父亲横眉冷对,对待祖父,则比较复杂,他欲言又止地看着祖父,真心不敢相信顾大人嘴里那个把着国库钱财不松手,竟然不希望边关战事停歇的人是自己最敬畏的祖父。
祖父当年虽然随着禹王办事,起了业,但这些年来,祖父都同禹王虚与委蛇,因为从前谁也不知道禹王居然能够整整把持朝政一十年,连皇帝长大了,都不把兵权交回,还死死拽在自己手里。
戴庙相信祖父的话,自然也看见祖父如今和禹王隐隐对立的局面,可现在呢?
戴庙真的很想问问祖父,为什么不给钱?
戴庙知道,顾时惜之前和他们戴家一个族叔有龃龉,好像是查出那个族叔在扬州杀人放火无恶不作,这便应当是死刑!他们帮那个族叔把事情按下来,便已经是罪过了,如今难道还要为了那件事去对付顾大人,故意不放嫁妆?
戴庙无法接受自己的家人竟是如此歹毒,跟着父亲和祖父
走入大堂后,到底是忍不住,坐下后,双目微微湿润,又干脆跪下来问祖父:“祖父!九儿有话想说!”
戴庙在整个族中刚好是他这一辈的老九,所以旁人喊他九爷的也有。
“哦?怎么了?你快快起来,地上凉。”戴阁老生的一脸慈眉善目,活像是庙里的老道,又像是神话故事中炼丹的神仙,长须直到胸前,苹果肌很是发达,笑起来便是一副福气满满的模样,眼睛都眯着。
戴庙不肯起来,他就跪着问道:“回祖父,今日我在外头听见一个事儿,听说朝廷现在处处没钱,但是这么没钱了,还要和亲,还要割地赔偿,这些金银珠宝从哪里来呢?你们让顾大人去出使,不会是为了给那个当通判杀了人的族叔报仇吧?!”
“你大胆!谁跟你说的这些话?!老子去撕了他的嘴!”戴父跳起来就骂。
戴阁老倒是烦戴父跟猴子似的沉不住气,都四十的人了,还跟毛头小子似的,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他的种。
戴阁老皱着眉看了一眼戴父。
戴父立马跟鹌鹑似的缩了缩脖子,又坐了回去,不敢言语。
戴阁老这才看向大孙子,觉得大孙子还是个孩子,在外头不知道听了什么人的风言风语,回来立马跟他们询问,说明什么事儿都不瞒着自己,是个好孩子啊。
“你啊,定是又从你那些狐朋狗友口中听说了什么,我们同那顾时惜,哪有什么旧日恩怨,即便是他把你族叔拉下马了,对我们来说也并非是什么伤筋动骨的事情,顶多面上不大好看罢了,不至于在这么大的事情上做手脚,让谈判的事情都黄掉啊。”戴阁老缓慢且有理有据地说着。
戴庙一听这话,立马站起来,擦了擦眼泪,点点头,说:“我就知道,一定是有人污蔑咱们家,那祖父,咱们大魏给公主准备的陪嫁什么时候装车?我听说明日那位顾大人就要面圣了,七日后带着公主和嫁妆一同前行还是?”
“哪有这么快?使臣有使臣的使命,让他先行,谈妥当了,公主和嫁妆才过去,免得那边什么都要了,却依旧打我们,那咱们到哪儿说理去?”戴阁老幽幽道。
戴庙皱着眉,摇头道:“这……恐怕不妥……且我看那叫做努尔哈赤的单于不像是个出尔反尔之人,他既能统一草原,定然有着过人之处,并非两面三刀,不然他日后兄弟们谁能服他?”
戴阁老依旧淡淡:“但是咱们的确是有备无患,若是那位顾大人谈不妥,咱们的东西岂不是白白带过去了?只能说让他先领一小部分带过去,让努尔哈赤看见咱们大魏的诚意,假若他们同意,且签下了和平书,咱们再让公主风风光光的嫁过去,这样岂不是更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