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厢顾时惜遭遇最大危机的时候,城外不远处的军队驻扎之地,领队的安如福安将军骑着马领着几个贴身的侍卫悄悄站在山头眺望青州城。
安如福是朝廷早几个月派来抵抗匈奴队伍的将军,来时气势汹汹,到了地方,被打得溃败不已,退守青州,没几个月,青州牧就出面和匈奴和谈,两者达成共识,竟是共处一室了。
安如福气急败坏,却又不好同朝廷说青州牧的坏话,因为他自己就没有保护好青州,竟是让青州牧自己出面保护百姓,说出去岂不是打自己的脸?
于是安如福只是将军队驻扎在距离青州几公里外的半山腰后面,既隐蔽又地势高,可以看见青州城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也能远远看见博县铁矿是否还在动工。
安如福今日例行出来观察敌情,结果竟是一眼瞅见青州城外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大惊之下,属下连忙道:“安将军!匈奴反悔了!竟是杀了青州城内之人,咱们打吧!”
安如福只是皱眉,没有答应。
另一个属下看见城头守卫都换上了匈奴人,也紧张不已,同安如福说:“将军,我看匈奴人好似是想要彻底占据青州城,咱们假如不趁着他们只有几千人攻打他们,等他们后续的大部队到了,如何是好?!”
安如福被说得浑身烦躁,猛地一摔手中的望远镜,拉转马头,便怒斥:“够了,回营!”
将军一声令下,下面的人岂敢不从,只不过两名属下心中痛苦,忍不住回头再看了看那满地的血尸,好像看见的是自己的亲人一样,无论如何也不敢再看。
等回到营地,安如福将军立刻去找孔连福。
孔连福是当初驻边将军桂无极留下来的好兄弟,桂无极死后,孔连福接手桂无极留下来的几万兵马,连战连退,最后和他会和。
说实话,安如福嘴上虽然叫得好听,对孔连福说两人名字里都有一个福字,乃是缘分,实际上很是看不惯这个出生行伍,七老八十嗜酒如命,凭借能喝酒混上这个位置的孔将军。
叫他一声孔将军,安如福都觉得是脏了自己的嘴巴。
更何况孔老头这人的确没什么本事,和他一样连战连败,成日只晓得喝酒,和他商量肯定也商量不出什么来,但安如福还是来了。
他不是非要看孔老头能说出什么高见,而是希望孔老头说出自己想要的一句话,让他们全部再后撤,撤到青州城后面的小县去,反正任何决策都让孔老头去做,到时候不管发生了什么,责任也都是这个孔老头担,和自己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安如福这么想着,便也这么问了,他大致说了一下看见的情况,一脸苦相,问喝得酩酊大醉满面通红的孔老头:“孔将军……我的孔将军欸,匈奴又大开杀戒了,如今可如何是好?青州城已然被他们占据,怎么才能保我大魏?你说说话啊,如今也只有你才能拯救我们大魏了。”
军帐中堆积如山的各个郡县山川的舆图散落一地,角落里的武器架子上,大刀和
长枪已然很久没有擦拭了,羊毛毡子的行军床架子上铺着破破烂烂的衣服缝起来的被子,躺在里面的老者头发花白,单梳起一个发髻,被晃醒后浑浑噩噩还分不清楚今夕何夕的模样,愣了一会儿,才眸光微微定住看向安如福的大肚子,说:“你说什么?”
安如福眸子里闪过一丝不耐,但为了日后一切罪过都推给这个老东西,还是又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说的话。
“你说……咱们是不是应该撤军啊?”安如福期盼着,他是真不想打,打又打不过,打输了还要受禹王的批,当然,如今长安好似乱七八糟的,但安如福始终觉得禹王是绝对不可能倒下的。
孔老头摇了摇脑袋,坐起来,半天没有回安如福的话,依旧是看着安如福的肚子,忽地笑了笑说:“安将军,您这肚子可得减减了,好些人胖到这个时候,路都要走不动。”
“我同你说军情,你同我说什么肚子啊!”安如福知道孔老头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但每次和人对话还是觉得心累。
就这样,让他和孔老头两个人在外面抵御匈奴,这不是开玩笑吗?孔老头是个草包啊!
安如福想要逃跑的决心越来越坚定,继续说:“你直接下令后撤吧,我帮你出去发话。”
“欸,等等,我什么时候说要撤了?青州这不是还没有丢吗?”
“这叫没有丢?”
“使团大人不是还在里面?”
“可别提顾时惜了!”安如福当时听说朝廷要与匈奴和谈,别提多高兴了,只要和谈成功,他们也算是凯旋回去,不说论功行赏,起码他们打失败的那几场应该也不会有人要求提出来给他们好看。
可现在你看看,顾时惜刚来青州还没两天,欢迎宴刚结束,第二天城中就乱七八糟,第三天一大早外面就死了一堆人,现在顾时惜人也看不到,估计全部死完了,和亲算是彻底没戏了。
“我的探子告诉我,顾大人如今正在匈奴舍下做客,好好的,没缺胳膊少腿,如今匈奴的确有要攻打大魏的趋势,但至今情况好似还有回旋的余地,且看顾大人到时候怎么说。”
“什么意思?不撤?他如何说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他难不成还懂如何打仗不成?!”
“如何不懂?”孔老头此刻突然和之前表现出来的酒蒙子状态截然不同,好似两个人一般,语气冷淡充满不容置喙的低沉,“你难道不知,顾时惜当年就是从老侯爷的私营里出来的?出来后才因为被扬州牧看重,升为府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