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侯所说的,当真不是说说而已,他自回来后便着手广搜天下名医,不管是山里窝着的还是海里躲着的,全部将人抓到了长安,或以利诱之,总而言之是将所有人都弄到长安的‘会新馆’住下,成日让他们研究那毒药的解法。
顾媻闻言气得要命,找人将谢侯给叫来,谢尘刚进房门,就被顾媻砸过去一个枕头,古代的枕头可不是现代软趴趴的棉花做的,乃是有棱有角的木枕,顾媻喜欢在木枕上垫一圈棉垫子,所以工匠又专门制作了顾时惜喜欢的款式。
饶是这种款式也极具杀伤力,一下子就把谢二的脸蛋打出一块儿红来。
“你在弄什么东西?!知不知道外面现在都在传什么?说你功高盖主,残害百姓,说我的都有了!你让他们愿意留下的就留下,不愿意的趁早放他们走,不许威逼!”顾时惜名气极大,人人夸赞,几年来没有一个说他不好的,怎么忍受得了谢二在这里胡搞瞎搞?
从前顾时惜最不爱惜名,觉得名不过是自己往上爬的垫脚石,如今他做到这个位置了,却又最舍不得,他想自己都快要嘎了,就别折腾了,他觉得自己是真不行了,没必要搭上自己的名声,到时候把他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关系都给整没了,他家里人可还活着呢。
谁知道他骂完以后,从前最是听话的谢二非但没有立马胆战心惊听话整改,反而只是站在那儿任由顾时惜骂,等顾时惜气喘吁吁不吭声了,才走过去给顾时惜把被子盖好,一面目光沉沉地看着顾时惜那几乎没几两肉的手腕,一面问:“今日感觉如何?”
“什么感觉如何?你到底听不听话?!”
“我听,自然听的,你说的,我什么时候没有照办过,但这次不同。”
“如何不同了?”
“我不想要你死,且一切法子还没有试完,你就先放弃了,我还没有找你的事儿,你倒先骂起我来了。”
顾时惜气笑了,这还是谢二头一次顶撞自己,有点儿意思,从前这货可是草包得很,面对自己或者老侯爷,那是大屁不敢放……真是长大了。
“所以哪怕你要杀了我也好,还是要对我如何,都等你好起来,我随你处置。”谢尘轻轻说着,眼下一片青黑。
顾时惜看谢尘年纪轻轻竟是已然有了白发,心里某处也不知怎么,再说不出狠话来,他其实哪里会不怕死呢?
有这么一个人,死拽着一堆人要和死神抢人,顾时惜觉得真的很好了,比他上辈子强多了,他感觉:……
“我觉得……”小顾大人心中难过又高兴,他忽地笑着说,“我觉着,二叔,我这辈子真是没白认识你。”
“我也是,我不会让你白认识我一场。”谢二故意逗顾时惜笑,说完两人又不提不高兴的事情了,说起了一些朝廷上的政事。
不少片刻的功夫顾时惜打了个哈欠,谢二便亲自服侍顾时惜睡觉,他说:“我陪你一会儿,你睡吧。”
小顾微微点头,他又有些发烧,实在是难受,一闭眼便不知
是晕过去了还是睡着,可有人也这般不放心他,不时总去探他的鼻息,搞得顾时惜做梦都梦到有人想要偷自己的大鼻噶,真是奇了怪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眼瞅着顾时惜身体状况越发不好,盛夏的某日,一位名叫卿山居士的大夫终于配比出来一种解药,只是需要长期服用,每日都得喝,是慢性调理所用,顾时惜喝了第一个周期便呼吸都通常了,也能正经吃一顿饭下去还不吐出来,高兴的整个皇宫上下都跟过年似的,尤其是小皇帝,眼泪止不住的掉,顾时惜问他有这么高兴么?
小皇帝腼腆不已,又摇头又点头的,他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受,只是偌大的皇城里,如今他独身一人,唯有顾大人对他亦父亦母般真心疼爱,问他吃饭没,问他冷暖,他真是无法想想顾大人走了后,他该怎么过。
家里人也都围着顾时惜哭哭啼啼,就连刘善都跑来大哭,说着太好了太好了之类的话。
顾时惜被众人簇拥着,却下意识将目光越过众人投向门口靠着的谢尘。
他看谢尘像是卸下了今生最重的担子一样,目光如水地看着他。
顾时惜对其轻轻笑着,无声说了句‘谢谢’。
谢二挑了挑眉,转身就走。
顾媻皱眉,心想这货不会觉得‘谢谢’二字太轻了吧?那以身相许也不是不可以。
殊不知谢侯除了房间便看了看他自己那颤抖不已的手,随后用手抹掉面上的热泪,出宫去找人奖赏那位卿山居士去,直接给几万两都不够!得封官!封大官!
又过了小半月,顾时惜自觉自己身子好的差不多了,便张罗着要恢复上朝去,众人皆是不同意,顾时惜一意孤行。
开玩笑,既然死不了了,那他顾相的位置不得牢牢把握住?自己如今空有这个名头,还没有正经作为一个宰相享受自己的荣耀呢,不得去上朝告诉满朝文武他顾时惜又回来了?让下面的人都知道有他这么一号人,让天下人都知道他顾时惜又好了?
小顾大人小九九不可谓不多,家里人都劝他,唯独谢二在旁边翘着二郎腿笑着说:“你们放他去便是,不去他倒要好不了了。”
小顾大人眯着眼睛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