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后面的人,母后认识吗?她们怎么会对母后不……利……嘎……”刘隆反应过来,双手抱头,道:“我错了,我错了,是我糊涂!”
他可真糊涂呀!
这哪是什么间谍手册,而是选妃手册啊!
一张张精美的仕女画像,家世和品性详列其上,结果愣是被他看成了间谍。
“母后,我这是灯下黑。”刘隆为自己辩解道。
“你今年多大了?”邓绥淡淡地问道。
刘隆下意识挺起脊背:“十五——又两岁。母后,我今年十七了。”
邓绥“嗯”一声,又问:“大臣上表请求选妃的奏表,看过多少?”
刘隆:“不记得,几乎每两三日都见几封。”
邓绥点头,道:“你有什么想法?”
刘隆抬头悄悄地可怜巴巴地看着母后,小声道:“我都已经交给母后啦,我听母后的。”
邓绥抬了抬下巴,道:“既然如此,上面是我调查的贤惠能干的世家女,你至少选一个,若是确定不了,我让她们来宫中与你相看。”
刘隆连忙道:“见了一面,怎么能确定终身大事,不妥不妥。”
邓绥道:“那你想如何?”
刘隆小声道:“至少培养几年感情吧。”
邓绥冷笑道:“前面三个已经在宫中几年,你和她们培养感情了吗?”
“往日和你说选妃的事情,你推推搡搡扭扭捏捏,一时定不下来,我也由着你去了。但现在,你已经十七岁了,明年再定不下来,咱们母子可是青史留名了,呵呵……”
“啊……那……”刘隆支支吾吾,现在培养感情肯定来不及啊。
() 邓绥道:“你从这里面选一个出来。你以后若想再找喜欢的,无论是宫女、世家女还是平民女,我一概不管。不能再给你犹豫的时间了。”
刘隆道:“人家千娇百宠的闺女进入宫中不得自由,还不一定愿意呢。”
邓绥曲指敲了敲桌案道:“别说有的没的,至少选一个。”
邓绥康复后没半个月,大臣们不但接连上书,还托人找她催促。
托的这个人是邓骘,现在连大兄都怀疑她不愿意放权,不愿让皇帝亲政了。
邓骘话里话外都是:妹妹,虽然但是,至少面上做好看些啊。
邓绥忍着气,将所有资料收集完毕后,才与小皇帝摊牌。今日高低得让皇帝选一个,不然他说不准要拖到而立之年。
来自血脉的压制,让刘隆不得不重新翻看册子,这个太小,那个兄弟太多、还有一个喜好奢华……几乎每个人都能点出一两个缺点来。
“嗯?”
刘隆听到后,赶忙集中精神,思考起前三页人物的品性来,想来想去,最后一咬牙指着第一位的樊嫽道:“母后,派陆姑姑问她,若是她愿意,就她了。若不愿意,就算了,不影响她当女官。”
当他的妻子真不是什么好事情。
刘隆觉得自己就像前世被骂的那些渣男,不想着为妻子提供什么,老是想着找一个能与自己一起努力打拼的搭档。
唉……
刘隆愁眉苦脸,像是菜市场卖不出的死鱼,眼里似乎闪烁着惊恐的光。
邓绥眉开眼笑,甚至还有些懊悔前两年就听他乱叨叨的,现在多好,快刀斩乱麻,而且人选也是邓绥中意的。
樊嫽,樊氏虽然与各世家有亲,但这些年一直在走下坡路,樊嫽这一房更是落寞。
品性、能力、器量、才华都是邓绥选的一众人中最好的那一批。至于说她处政略显稚嫩,谁也不是圣人,生而知之,慢慢培养就是。
邓绥想到自己尚在,年轻人犯什么错,她也能指出来,倒也不必过于苛责。
像自己这样的女诸生,这世间能有多少个?邓绥罕见地自得了一瞬。
不过,邓绥没有狂言,孝廉明经乃是明法明算的试卷她都看过,考中不是难事。
刘隆草草给母后告辞,就回到了德阳殿,躺在榻上望天。刚才,江平被皇太后一并赶出去,忧心如焚。回来路上,皇帝又一言不吭,神色不似平日。
“圣上,你……”江平担忧道。
刘隆蔫蔫道:“母后要给我选妃了。”
江平大喜,追问:“定了吗?”
“定了。”刘隆心中怅然若失。
江平拍手狂喜:“噫!好了,终于能定下来了。祖宗保佑,祖宗保佑。”
刘隆猛地扭头看向江平,江平此时顾不上他,兴奋地在屋内走来走去,嘴里还道:“圣上的嫔妃住哪里呢?对了,掖庭,掖庭!”
“圣上,我去找蔡侯为新妃打扫宫室,安排
伺候的宫女寺人。噫!终于定了,太好了。()”江平匆匆出了门。
刘隆甚至看到江平用袖子擦眼泪。
人世间的悲欢离合果然不相通。
刘隆此刻心中百感交集,焦虑、恐惧、紧张、慌乱在心中盘旋不去。
他能与妻子携手白头吗?
妻子不喜欢他怎么办?
他们若没有儿子,他是不是还要纳妃?
儿子不行,女儿厉害,能培养女儿当皇帝吗?
……
刘隆的脑子仿佛炸开般,思绪乱成一团麻。
另一位当事人却如闻仙乐,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这……这是圣上的意思,还是陛下的意思??()『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樊嫽语音发颤。
陆离笑吟吟道:“既有圣上的意思,也有陛下的意思。女史,你愿意吗?”
樊嫽刚想出口,忍住了又问,道:“圣上选妃聘于良家,还有哪家的姊妹进宫了?”
哪个皇帝会只有一人?不说为了女色,便是为了子嗣,皇帝也要多选几个。
陆离含笑道:“只有女史一人。恭喜……以后要称呼你樊贵人了。”
樊嫽听了,努力压抑澎涌而出的喜意,张口想要谦虚,突然想起一事,问:“那我也以后还能做女史的事情吗?”
陆离摇摇头,道:“不行……”
樊嫽一听“不行”两字,恍若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恍恍惚惚不知如何是好。
“成了贵人,焉能做女史之事?大汉历来有后宫参政的传统,但最终要看皇帝的意思。”陆离接着道。
樊嫽松了一口气,但又担忧自己在掖庭空耗,犹豫焦虑起来,脸上一阵白一阵红。
陆离见樊嫽的神色,又道:“你若是不愿意,圣上与陛下都不会勉强你,你可以继续做女史。”
“但是……阿好……”陆离直起身子,递给樊嫽一方帕子,盯着她的眼睛,道:“你与历代的后妃不同,你有拒绝的权力,所以……顺从自己的内心,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我知道。”樊嫽接过帕子攥在手心,低声道。
陆离起身要走道:“你明日给我答复。若愿意,明日你卸了长乐尚书郎一职,回家备嫁;若不愿意,哈哈,就当什么没发生。”
樊嫽跟着站起来,脑海里浮现那个和气的少年。
他是合格的皇帝,但他会是合格的夫君吗?汉皇多薄情,他会是例外吗?
陆离抬起脚步往外走,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声音。
“我愿意,陆姑姑。”
陆离转头回身,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她上前一步握住樊嫽的手,道:“别人不知道圣上什么性格,你们难道不知道?我见过邓氏那么多儿郎,没有人能比得上圣上。”
樊嫽满脸红晕,手足无措,羞得低下头。
“陆姑姑不要笑我。”
陆离道:“姑姑不是笑你,是开心,开心啊,圣上长大了啊。择日不如撞日,你今日就回家,掖庭找个好日子接你进宫。”
樊嫽听了,朝陆离长揖一礼,道:“过去、现在还有未来,多承蒙姑姑照顾。”
“好说好说,”陆离还了礼,笑道:“我以后要仰仗你呢。”
樊嫽羞涩道:“姑姑是陛下臂膀,圣上视你如长辈,是我以后要劳烦你多照看呢。”
说罢,她取下腰间的六瓣红梅香囊,对陆离道:“姑姑,劳你将这枚香囊转送给圣上。”
陆离闻言笑着接过来,小心收好,赞道:“这才是过日子呢。”
众人只知道樊嫽被陆离叫出去,没多久就心神不宁地回来了。她对众人道歉说家中有事,先回去了。
马秋练和耿纨纨还耐心地安慰她。
樊嫽只带了几件随身的衣服,出了宫门,正要上马车,突然听到有人叫她。
“樊女史留步!”
樊嫽回头一看,见是一名小寺人,内心不知想起什么极为紧张。
小寺人跑来,双手捧着一个素面漆盒,满脸堆笑道:“女史忘了一个物件,有人托我送来。”
樊嫽接过来,道了声劳烦,抱着漆盒进了马车内。她手指发抖地打开漆盒,只见里面放着一对金臂环。
何以致拳拳?绾臂双金环。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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