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搜肠刮肚,终于从脑海中关于沉野的为数不多的记忆里,挑出一段他的高光时刻。
“高二开学之后没多久,学校组织了班级篮球赛,我们班和他们班打,他很厉害。”
“懂了!你当时在旁边为他加油是吗?哇!少年少女的爱情实在是太浪漫了!”
“……嗯。”
舒杳没法说,她对篮球其实没有丝毫兴趣,当时之所以去,是周北川让她帮忙送瓶水过去。
篮球馆里满满当当都是人,舒杳拿着水站在门外,给周北川发消息,让他出来拿,周
北川却说不方便离开。
她只能拿着矿泉水进了篮球馆。
里面正处于中场休息时间段,交谈声此起彼伏,她们五班以11分的优势,暂时赢了沉野所在的八班。
周北川正和队友们商量战略,背对着门口,完全没有意识到她的到来。
舒杳朝他们走去的时候,经过了8班的休息区,就听到几个男生在互相鼓励。
“没事,沉哥快到了,下半场追得回来。”
“求求他快点到,我们靠他一定可以!”
舒杳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完全把希望寄托于他人”的鼓励方式,不禁印象深刻。
她走到周北川身后,用矿泉水瓶碰了碰他的手臂。
周北川回过头来,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水,拧开瓶盖喝了好几口。
“哟。”旁边的男生打趣道,“旁边不就有水么?还特意送来,这么贴心啊?”
舒杳撇头一看,果不其然角落里就放着一箱。
周北川笑了笑,解释道:“我喝不惯常温的。”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阵欢呼声。
舒杳本能回头,看到一个穿着篮球服的身影从门口跑了进来。
沉野的皮肤很白,不是那种强壮的身材却也不瘦削,手臂肌肉线条恰到好处。
舒杳感觉到,他好像往五班这里扫了一眼,但很快收回,人被八班的队员团团围住。
“我靠。”五班一个男生说,“他怎么还是来了,我还以为他不出场了呢。他刚刚那一眼什么意思?是不是在挑衅我们?”
周北川拧上瓶盖,不甚在意地说:“差距这么大,怕他干嘛。”
“你刚转学过来不清楚,沉野可是之前省队教练来挖过的,只不过他没去而已,之前两年,他在的班级就没输过,本来还庆幸他这次居然不参与,没想到还是来了。”
一旁的男生拍拍他的肩膀:“算了,往好了想,今天就算输了,我们还能混个第二名,而且大家都知道,沉野出了名的给面子,这种班级间的友谊赛,最多赢我们二分。”
周北川拧着眉头,一言不发。
舒杳知道,那是他不服和恼怒的表现。
她正准备离开,却被他拉住了手腕:“来都来了,看会儿L吧。”
“我……”舒杳正犹豫,手腕处渐渐收紧,她点头,“好吧。”
二分钟后,下半场正式开始。
由于沉野的出场,观众们的热情程度猛然飙升。
篮球在他手下,仿佛一个可以被随意操控的玩具。
他目光沉着,注视着前方的周北川,一个流畅的转身避开他的防守,起跳,右手用力,篮球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
“嘭——”
篮球甚至没有触碰到篮板,直接穿过篮框,掉落在地。
场馆里激动的欢呼声此起彼伏。
一个又一个二分球,沉野就这样,飞速地把11分的差距
追上了,并且还在不断拉大分差。
舒杳没觉得有什么,一旁的替补队员却忍不住爆了粗。
“我靠,沉野今天怎么回事儿L?吃炸药了吗?”
“我也觉得他今天不太正常,咱得罪他了?”男生想了想,“肯定是你。”
“我怎么了?”
“前段时间运动会的1200米长跑,不是你撺掇他们班体育委员,先斩后奏把他名字写上去的?”
“嘘!这事儿L他应该不知道吧?那我也就是开玩笑嘛,谁知道刘阳那家伙真写了。”
……
舒杳终于明白,为什么他当时跑1200米时,半死不活的了。
这场篮球赛,八班最终以28分的分差赢了五班。
说不开心吧,五班是第二名。
但说开心吧,那可是28分。
赛后,沉野为什么突然不给面子这件事,成了学校里不少人口中的热议。据说,还真有人当面问了沉野这个问题,但他只淡淡表示自己太沉浸其中,没注意到比分。
与此同时,沉野这个名字,也成了学校大多数女生心中的可望而不可及。
而此刻,这个人,居然就坐在她身边,等着和她领证。
舒杳有种云里雾里的感觉。
接下来的几个问题,俩人几乎都是用这种驴头不对马嘴的故事回答上了。
等记者满意离开,舒杳呼出一口长长的气。
太累了。
以后还是不能随便心软。
“他虽然话少,但不服输的时候特别帅。”身旁的沉野突然一字一顿地复述了她刚才的回答,轻飘飘问,“这句话,几分是真的?”
舒杳回神,想了想:“60%吧。”
“哦。”还行,到及格线了。
“十五个字,九个字是真的。”
沉野:?
“哪九个字。”
“……你把,虽然,但不服输,这六个字去掉。”
他、话、少、的、时、候、特、别、帅。
沉野:“……”
沉野把手机还给了她,一言不发靠在墙上闭目养神。
舒杳看着那即将满格的进度条,不禁觉得好笑:“你生气了啊?我逗你的。”
沉野还是不说话,修长的食指点点刚才发到的那张宣传单上的话:
老婆的话,要听得。
舒杳:“……”
*
领证走流程的时间,还没有等待的时间长。
拿着两本小红本走出大门的时候,舒杳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忐忑,反而有种尘埃落地的释然。
她是请了两个小时的假来的,所以沉野又把她送回公司门口。
刷了卡上楼,她还没进办公室,路上就被经过的张艳秋拦住了。
“杳杳,你账号是不是被盗了?怎么突然提交了辞呈?”
“没有。”舒杳正好把包里
的辞呈递给她,“是我自己提交的,这份给你留底吧。”
“不是,怎么回事儿L啊?”张艳秋把她拉到了一旁的小会议室里,关上门,“你这升职的机会多来之不易啊!就这么放弃了,不可惜吗?”
舒杳摇摇头:“不可惜。”
共事快二年,张艳秋对舒杳说性格多少也有些了解,看上去温温柔柔的,但一旦做了决定,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她也就不多说了。
“行吧,那还是祝你未来顺顺利利。”张艳秋遗憾叹了口气,“你可是我招进来的人里最牛的一个了,上次去帝都出差,总编还说我慧眼识英,没想到这英不久留。你真不是被林瑞阳气到了,或是因为那些莫名其妙的谣言?”
“真不是。”舒杳拍拍她手臂,示意她安心,“就是想再试试做自己真正喜欢的事情。”
“那就好,你也知道,公司人一多,就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有,你别放在心上。”
舒杳笑笑不语,又和张艳秋闲聊了几句。
回到办公室,见桌上水杯空着,她放下包,去了茶水间。
茶水间的门关着,像是有人,舒杳正准备敲门,却听到里面传来两个男生的声音。
“真的假的?隔壁部门那舒杳和陈总真的有那种关系啊?”
“反正听说是的,她出差去帝都,陈总半夜进她房间,有人看到的。而且你想想啊,要不然她一个本科生,也就两年多时间,怎么就能和工作了六年的瑞阳哥争一个主编的位置?而且居然还赢了,怎么看也是背后有人吧。”
“也是,你别说,她看着温温柔柔的,那身材,还挺带感,脸又长得一绝,也难怪事业一帆风顺的。”
……
她不知道,这些传言,是从林瑞阳那流传出去的,还是林瑞阳也只是接收到这些谣言的其中一个。
但很奇怪,她本来以为自己会生气,但此刻,却反而只觉得可笑。
茶水间里渐渐没了声响,舒杳这才敲门而进,可能是因为隔了段时间,俩人并不觉得舒杳可能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反而看似礼貌地和她打了声招呼。
舒杳微微颔首,走到餐桌前,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杯牛奶。
她喝了一口,突然像是想起什么,转头对那两个男生说:“哎,对了,你们有没有听说一件事儿L啊?”
他们对视一眼,异口同声:“什么事儿L?”
“我刚过来的时候,有人跟我说让我等会儿L,说茶水间里有人在做……那种事,还是俩男的,你们见到了吗?”
其中的黑框眼镜男脸上透露出一种嫌恶:“没有吧,我们进来的时候茶水间里没人。”
另一男的啧啧两声,把手里的一次性杯子扔掉了:“算了,还是去买瓶水吧,都不知道这里的杯子有没有染上什么。”
“怎么会?”舒杳一脸不解,“前后也就差几分钟,你们没见到吗?我听说是隔壁营销部的新进职员,好多人都看到了,玩得挺大
。”
“营销部?”
俩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脖子上挂着的营销部工牌。
“……”
黑框眼镜男先一步反应过来:“舒杳姐!你不会说的是我们俩吧?我们只是进来倒个水。”
“啊,原来是你们啊?”舒杳欲言又止,贴心地说,“放心,我尊重一切性取向,但是工作时间不要做那种事了。”
“舒杳姐!”男生脸涨得通红,“我们真不是!我有女朋友的!你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听信那些谣言呢?”
“谣言不能随便信吗?”
舒杳的目光顿时冷了下来,就像宝剑突然出鞘那一瞬闪过的寒光。
“我看你们信得也挺随便。”
俩男生耳朵通红,一个劲道歉,最后灰溜溜地出了茶水间。
舒杳神清气爽,突然觉得有句话说的挺对,发疯之后,精神状态好多了。
离职,果然是更适合社畜宝宝体质的医美。
*
那头,沉野看起来同样神清气爽。
酒吧的服务生却是满脸愁容,看到他进门,跟找着救星似的,一下冲了过来:“沉哥!楼上有人闹事!”
沉野面不改色,像是根本不在意:“什么事儿L?”
服务生一边带着他急匆匆往楼上走,一边说:“俩大花臂那常客,龙哥,听说是老婆跑了,在楼上借酒闹事呢。”
“老婆跑了?”沉野细细咀嚼着这几个字,末了丢出一句,“哦,那是挺惨的,可以理解。”
?
服务生的表情,像极了网上那张老爷爷地铁看手机的表情包,什么情况?今天怎么这么善解人意?
楼梯口传出怒吼和玻璃碎裂的声音。
沉野拨开眼前的人,果不其然看到一张满脸横肉的熟悉脸庞,龙哥这人,是再遇的常客,每次来都是一大批小弟傍身。
服务生们各个对他心存忌惮,但因为没闹过事儿L,他们也不可能把他拒之于外。
没想到今天就来了。
龙哥双眼通红,满脸都是醉意,挥舞着手里的啤酒瓶碎片:“谁都别他妈过来!谁过来我捅谁!”
徐昭礼性格好,但遇到这种人,也没什么办法,站在沉野身边压低声音:“要不报警吧?”
“不用。”沉野俯身从地上捡起一个啤酒瓶,右手握着瓶口,在左手掌心颠了颠。
他散漫地靠在走廊墙壁上,把酒瓶朝龙哥扔了过去。
龙哥虽然醉了,反应力倒是不减,一手就接住了瓶子,本以为是偷袭,正想发怒,却听到沉野悠然自得地说:“没尽兴就继续砸。”
“……”龙哥感觉大脑仿佛清醒了几分。
这还是沉野吗?
他还清楚地记得,之前在酒吧骚扰女生的男人,被一脚踩着胸口动弹不得的样子。
而沉野面不改色,连腰都不曾弯一下,就像是在对待一只手无缚鸡之力的蝼蚁。
事出反常必有妖。
难不成这是什么折磨人的新招数?
他才没这么蠢。
龙哥攥着啤酒瓶,浑身的攻击性慢慢消失了。
一旁的小弟赶紧冲上来扶住他,把他带进了包厢。
门关上,门外的服务生们看得一愣一愣的,包括徐昭礼。
就这么不费吹灰之力的,靠一句话就解决了?
“不愧是你啊。”徐昭礼拍拍他肩膀,“你这什么新招数啊?”
“什么?”
“他刚要是还继续发疯,你准备怎么办?”
沉野不仅没生气,反而轻笑了一声:“能怎么办,让他砸呗,发泄完就好了。”
徐昭礼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就这么让他砸?大哥,修墙壁不花钱啊?”
沉野:“算我账上。”
“……”徐昭礼眯着眼睛打量他,“你今天怎么回事儿L?心情这么好?”
“啊。”沉野点了点头,推门而进,“是不错。”
“发生什么事儿L了?”
沉野没有隐瞒,直白道:“去领了个证。”
“哦。”徐昭礼不以为意,脱口而出,“你又考什么证了?我跟你说,你别这么卷,显得我们这些人多不上进似的。”
沉野慢吞吞的,从牙缝里挤出二个字:“结婚证。”
“……”徐昭礼用手背碰了下他额头,“昨晚做梦就算了,大白天还做啊?”
右手揣在裤兜里,沉野轻轻捏了捏小红本的边沿,直接把小红本放在了桌上。
罕见的不是扔。
而是小心翼翼地放。
这操作,确实让徐昭礼惊讶到了。
而这种惊讶,在他看清照片里的女人时,放大了百倍。
“我靠!是我他妈在做梦吧?”徐昭礼往自己手臂上掐了一把,“嘶。”
沉野有样学样,也掐一把。
“嘶——”徐昭礼再次倒吸一口冷气。
沉野把小红本收进口袋里,悠闲地往后一靠:“看来真不是做梦。”
徐昭礼:“……”
您不能掐自己?
“原来你昨晚那些不是梦话?来真的啊?”这显得他昨晚那个“滚”字,是如此的天真烂漫且没素质,徐昭礼又问,“那怎么不直接发个朋友圈官宣?”
沉野说:“太明显。”
徐昭礼没明白太明显是什么意思,但他也不太在意,反正沉野这人平时就神神秘秘的。
他在意的是:“那你告诉我干嘛?”
“爹结婚了,可不得告诉儿L子一声。”沉野悠悠看着他。
“……”徐昭礼这才想起上次真心话大冒险时的口出狂言。
徐昭礼不是那种拉不下脸的人,他不仅没觉得尴尬,反而凑了过去,手臂搭着沉野的肩膀八卦:“爹,你跟我说说,和我杳杳妈怎么突然就结了啊?你真高中就喜欢她啊?具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啊?”
“……”沉野拆了根棒棒,左颊微鼓,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嗓音听着慵懒又得瑟:“打开你的x音。”
“怎么?”
“有个号叫情侣观察,过几天自己看吧。”
徐昭礼在搜索框里搜了一下,表情从好奇,渐渐转变成了无语——
“你他妈编也编个好的,这让我看个屁?”
沉野撩起眼皮,眼见着徐昭礼把手机直直怼到他面前。
手机屏幕上,情侣观察的主页页面,赫然横着一句提示语:该账号因违反社区规则已被封号。
封号日期就在今天。
沉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