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晚睡觉都得让丫鬟脱光了陪他一起睡,虽说五岁的小男娃也做不了什么,但府邸里的人都默认了在容小少爷身旁伺候的丫鬟,待小主子长大了就是通房丫头。
海棠每日把自己拾掇的漂漂亮亮的可是期盼着哪日老夫人瞧见她了,发了善心给她配个庄子管事,好也做个富贵闲人家的太太的,哪能愿意去做二房小男娃的同房丫头啊,再者距离容小少爷长大还有个十年得等呢,这时间长了,谁知道中途会发生什么变故啊。
十四岁的小丫鬟正是掐一掐脸蛋就能掐出水的年纪,海棠下意识就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曹寅和李氏。
可这对夫妻俩在孙氏跟前也是隔着一层血缘的,没那个面子。
李氏望了俏生生的小丫鬟一眼,看着这个比自己孙女大不了几l岁的小丫头生出了几l分怜悯,硬着头皮对着孙氏笑道:
“母亲,我看这小丫头身材纤弱,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送去容哥儿旁边也照顾不好小主子,不如换个壮实婆子伺候容哥儿。”
听到李氏的话,没等孙氏开口,长得胖胖的容哥儿就不干了:
“曾奶奶,不嘛!不嘛!容哥儿就要那个漂亮丫鬟姐姐伺候,吃她嘴上的胭脂,姐姐们都是香香的,婆子们笨手笨脚,身上还臭臭的,容哥儿不要婆子伺候!”
听着容哥儿这话,又看着小豆丁痴缠老夫人撒娇的作态,曹寅的脸色“唰”的一下子就黑了下来,出声看着小豆丁张口呵斥道:
“容哥儿,你这年纪正是合该用功读书的时候,怎么整日惦记着看漂亮丫鬟?”
冷不丁听到呵斥声,容哥儿吓得身子一抖,眼睛里也冒出来了晶莹的泪花。
小孩子天生就能知道谁在府邸里掌握着话语权,谁最厉害。
龙凤胎仗着受孙氏的宠爱,在二房院子里就是一对小霸王,他们俩不害怕亲爷爷曹荃,反而恐惧搁房的大爷爷曹寅。
当然这也和曹荃整日在外面花天酒地、不常回府、见面次数少有关。
看到容哥儿
被吓着了,孙氏的脸色也有些不太好看,她伸手将疼爱的大曾孙拉到怀里轻拍着安哄,又蹙眉看着长房夫妻俩埋怨道:
“你们俩都是做祖父母的人了,怎么还和一个五岁小娃娃过不去呢?小孩子们哪个不喜欢长得好看的东西?物挑拣精致的玩儿,人自然也是选标致的伺候。”
“那个腊梅啊,你待会儿收拾收拾就跟着容哥儿一起去二房院子里伺候吧。”
丫鬟海棠一颗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因为年轻还无法很好的控制脸上的表情,失望之色瞬间浮现在了脸上,瞧见孙氏的冷脸,她忙打了个激灵,怯生生的冲着孙氏俯身,给自己刚才不恰当的面部表情找补尴尬笑道:
“老夫人,您认错人啦,奴婢名叫海棠,不是腊梅姐姐。”
“您放心,等奴婢到二房了肯定会好好照料容小少爷的。”
孙氏点了点头,容哥儿也立马破涕为笑。
瞧见自己的一个心愿达成了,容哥儿又继续冲着孙氏卖萌道:
“曾奶奶,孙儿这几l日不想到前院读书了,想要玩陀螺。”
“容哥儿!”
曹寅闻言脸色变得更黑了。
孙氏也有些犯难了,男娃子怎么能不读书呢?
瞧见曾奶奶脸上露出来的不赞同表情,容哥儿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就机灵道:
“曾奶奶,容哥儿想要玩陀螺还是因为惦记着太孙殿下快到江南了,您想啊太孙殿下整日在紫禁城里苦读,如今好不容易来咱南边游玩了,容哥儿如果连个陀螺都抽不好,怎么陪在太孙殿下身边好好伺候呢?”
听到这解释,孙氏瞬间眉开眼笑,长房夫妻俩的脸色也好看了许多。
“不错,不错,容哥儿这话说的也算在理,宫里的皇子、皇孙们那每日的课业可是繁重极了,你们三个小娃娃是该陪着太孙殿下耍一耍,放松一下。”
“这几l日你们仨就不用读书了,寻几l个玩具耍精细了,也好陪着太孙殿下解解闷。”
容哥儿、元姐儿、小曹雪芹闻言,眼睛齐刷刷地全亮了起来。
元姐儿更是眉眼弯弯地笑道:
“曾奶奶最好了!”
容哥儿也伸手又从盘中摸了一块糕点,边吃边掉碎渣,顺着妹妹的话茬子接着往下道:
“是啊,曾奶奶最疼爱我们了,咱们家这家世又不用考科举,只要认得字就罢了,何苦整日背那四书五经呢?真真是看着那书,容哥儿就头疼。”
小曹雪芹也吃着糕点,眼睛眨了眨,没有出声。
孙氏一手搂个小娃娃,哈哈大笑道:
“咱们虽不用科举,但你们男娃娃还是多读点书好,女娃娃们认个字、会看账本就行了,咱们家元姐儿长得这么漂亮,收拾齐整,以后也像你姑姑们一样做个王妃多好啊。”
元姐的杏眼笑眯成了一个弯月牙。
曹寅夫妻俩对视一眼,脸上皆露出无奈的神情。
小曹雪芹将拿在右手里的糕点吃
完,舔掉粘在手指上的糕点碎屑,看着孙氏好奇地奶声奶气询问道:
“曾祖母,太孙殿下什么时候才能到咱们家啊?”
孙氏看向曹寅。
曹寅思忖片刻道:
“母亲,如果万岁爷按照前两次的路线走了,怕是再过一旬就能达到江宁了,不过皇上在路上走走停停,再加上这次还带着太后娘娘和小太孙,路上可能走不快,兴许得再花半个月的功夫才能到咱这儿。”
孙氏点了点头,这时间倒是和她估计的也差不到哪里去。
她伸出枯老的双手揉了揉元姐儿嫩乎乎的白皙脸蛋,笑呵呵道:
“李氏,你让绣娘这几l日加班加点的再多给元姐儿做几l件漂亮衣裳,我这儿有套蓝宝石的头面,待会儿你带回去让匠人将其改成元姐儿能戴的发饰,将咱们家这小丫头再收拾的漂亮些。”
李氏闻言也瞧了元姐儿一眼,点头应道:
“是,母亲,儿媳记下了。”
曹寅也瞧了已经是个小美人胚子的侄孙女一眼,阖府上下就这小丫头的福气最大了。
她和哥哥是一对祥瑞龙凤胎不说,兄妹俩还很会挑时间出生乃是和万岁爷早逝的亲生额娘孝康章皇后同日生辰。
小太孙有一对嫡亲的龙凤胎弟弟、妹妹,想来这对出生日子特殊的龙凤胎兄妹也能在万岁爷跟前冒头呢。
更何况,元姐儿只比小太孙大一岁,小娃娃们年龄相近想来到时候能玩到一块去啊。
这样想着,曹寅刚才因为容哥儿偷懒不读书而变得黑沉的脸色也变得松快了不少。
……
为了能更好的迎接圣驾,越临近接驾时间,织造府就变得越发漂亮。
在各院里伺候的的奴才、奴婢们都换了崭新的衣裳,万岁爷住过的别院更是里里外外都装潢了一遍,连花园中的地砖都翻新,变成防滑的了。
各种各样珍贵、好看的花木带着裹有黑泥的硕大树根被花匠们小心翼翼地移栽到别院里。
曹寅更是忙得不可开交,每日迎来送往间不是江南的官员就是各个家财万贯的大富商。
这些人有巴结的,有嫉妒的,还有想要从曹寅身上赚到大好处的。
织造府的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子奢靡的味道。
整日不着家的二老爷曹荃也带着自己刚纳的漂亮小妾回到了府邸里。
李氏每日看着账本上消耗掉的大额银两都不由有些心疼,好在每日底下交好的官员夫人和富豪家太太们也会暗地送给她不少“脂粉钱”,一来一往间,府邸里的账本到是还能过得去。
二房夫人没了两年,短短两年功夫,曹荃这个二老爷就把二房的财产挥霍了大半。
当喝得醉醺醺的曹荃正抱着娇媚的小妾嬉闹时,听到二房管事前来硬着头皮禀报:
“二老爷,咱们二房库里如今存的现眼怕是没法给十八姨太太修建别院了。”
原本是怡红楼中的头牌清倌儿,现为刚纳
进府邸里十八姨太太的小妾立马嘟起莹润的红唇,拧着弯弯柳叶眉,用一双白皙的右手摇晃着曹荃的胳膊撒娇道:
“二老爷,您早就答应妾的,要给妾修建座小别院呢,您可是读书人不能食言而肥啊。”
美人一蹙眉,曹荃觉得自己的心肝儿都要化了,张嘴打了个酒嗝儿,看着管事老头子皱眉道:
“曹叔,没现银了,你就动动脑子想办法啊,你不是拿着库房钥匙的嘛?你再去库房里取几l个古董花瓶送到当铺里当了不就行了。”
曹管事听到这话已经麻木了,毕竟二老爷刚把十五姨太太、十六姨太太、十七姨太太纳回府邸里时,二房账目上没钱了,二老爷也是这般交代他的。
看着面前的俩人已经你侬我侬的要关门办事了,曹管事也忙点点头俯身退下了。
他前脚刚出门,后脚里面就传出来了男欢女爱的暧昧声音。
曹管事仰头看着青天白日,背着双手摇头叹气的走远了。
他年轻时就跟着老太爷曹玺了,如今他眼看着老太爷去世后,老太夫人管家这十几l年,曹家的子孙们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啊。
等底下的小厮顶着满头大汗,将从当铺中取回来的当票递给曹管事时,曹管事伸手接过新鲜出炉的当票,把当票捋平放进了一个红木匣子中。
匣子里存放着厚厚一沓各种各样的当票,有死当的,也有活当的,死当得到的现银多,活当得到的现银虽然少,但等当东西的人手头宽绰了还能凭着当票把当掉的东西从当铺中赎回来,适合救急。
可他们这样的人家,按理来说那就像是躺在金山、银山、宝石山上的,根本不存在需要去当东西救急的情况啊,可曹管事一一数着匣子里的当票,翻来翻去的数了三遍都是“一百二十张”,里面有一半的票都是死当,相当于已经把那库房里的文玩珍品打折卖给当铺里。
小老头用手摸着匣子直发愁,也不知道究竟该寻个什么合适的机会把这匣子送到老太夫人跟前,想来只能等着万岁爷南巡结束回京后了。
万岁爷啊万岁爷,您的龙舟究竟何时才能到达我们江宁织造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