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偷的。”崔晏的眼睛死死盯着那药童,抓紧他的领子,说道:“你最好现在就把我们带进去,否则死了人,我要你的命来还!”
那对幽冷的眸子在这一刻仿佛有着无限决绝的恨意,令人望之胆寒。
那眼神就好像……就好像真要当场把药童掐死似的。
毛豆和小剪刀从来没有见过崔晏这样的眼神,没有听他说出过这样的话,浑身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药童
() 同样被他吓得一颤,随后反应过来,对方不过是个毛还没长齐爹妈都死光了的乞丐,底气也慢慢回来:“你有什么证据说这不是偷的,再不滚,我现在就叫人出来把你们一个个全打死!”
崔晏深吸了一口气,目光落在核桃身上,后背的起伏已经很微弱了。
再这样纠缠下去……
他目光陡然变得决绝起来,一把抓住那药童手心的钱袋,对毛豆喊道:“跑!”
毛豆愣怔一下,很快便反应了过来,背着核桃拔腿就跑。
这样的事,他们做过许多回了,被人拿着木棍追赶打骂的时候,跑得比这还快。
三人立刻跑进吉安巷的深处。
那药童似乎还在身后追着,口中骂骂咧咧个不停。
没人敢停歇。
两侧高大的红墙就这么闯入了孩子们的眼底,简直就像蜉蝣窥见了巨象的世界,他们从没见过这么高大恢宏的墙壁,也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精巧的屋檐,每间宅子都仿佛皇宫玉殿般令人驻目,惟有崔晏熟视无睹般,朝着记忆里的那个地方跑去。
跑快一点,再快一点。
他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这是最后的法子,老天保佑,不要找错。
*
温府。
吃过早饭,温连在衣橱里挑了件暖和的袍子,披在身上,慢慢悠悠地准备出门。
“少爷早。”
“哎,早早早。”
“少爷去哪儿?”
“哎,遛弯遛弯。”
心情好,温连看谁都无比顺眼,给一路上所有下人都打了一遍招呼。
无痛得子,还是个长得特漂亮,以后特有本事的好儿子,这谁不高兴啊。
虽然他更喜欢女孩,但是男孩也不是不行,就当以后为结婚生子做演练了。
温连胡思乱想着,一路走到门前,两个小厮低着头,默默跟在他身后。
温连回头,“没什么事,都歇着去吧,别跟着我。”跟屁虫似的,他有点不习惯。
两个小厮应声退下。
温连这下彻底舒服了,立在温府大门前,缓缓打开门。
门缝内漏出一隙天光,渐渐地,展露出整片广阔无垠的天空。
一只手,自天光里伸出,毫不犹疑地抓住了他的衣摆。
温连吓得差点蹦起来,还以为是什么陆地水鬼,低头看去,却对上了一双通红的眸子——居然是小红。
崔晏小心翼翼地抓着他一片衣角,像是很紧张,呼吸越来越急促,眼睛像是头受伤的小兽,寸厘不移地盯着他。
“你说想要我当你儿子,这话还算数吗?”
话音落下,旁边的毛豆和小剪刀同时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崔晏。
这是在干嘛??
难道这就是崔晏想出的办法?
温连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怔愣地看着他。
见温连没有出声,崔晏深吸了一口气,忍住喉间的哽意。
没有办法了,没有办法了。
他对自己道。
“我知道,是我不识好歹,我昨天不应该说那样的话拒绝你,更不该偷你的钱,我该死。”
他越说,呼吸便随着他的声音愈发激动,声音也变得无力而脆弱,“我知道就算是当牛做马做猪做狗也好,这份恩情我都还不清,我只想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求求你……”
话音未落,崔晏脚下一空,睁大了眼睛。
清淡的竹香席卷身体的周遭,他落入一个无比温暖的怀抱,对方像是在抱着襁褓里的婴儿,温柔而怜惜。
那是他此生从未有过的感受。
“胡说什么呢,出什么事啦?”
温连轻轻抱着崔晏,似是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伸手揉了揉小孩的脑袋,低声笑了笑。
他说,
“有我给你撑腰,别怕。”
一刹那,时间似乎静止下来。
胸口因喘疾而剧烈的起伏,像是激荡的海啸终于退去,连日的风雨逐渐安息。
此刻风停浪静,万事太平。
他知道,一切都会好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