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
康安王府。
温连喝过药,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感觉整个人真的好了不少,浑身都轻快许多。
“真管用,我现在都快好全了似的。”温连搁下药碗,伸了个懒腰,困意上来。
听到温连夸这药不错。崔晏塞给他一颗杏仁糖,闷声道:“药哪有那么快见效,是你太相信那文淮之了。”
温连瞥他一眼,说道:“咱们太子殿下好像对文大夫很不满啊?”
他接过杏仁糖丢进嘴里,甜滋滋的糖味很快压盖过中药的苦涩,温连漫不经心道,“吃醋了?”
崔晏抿了抿唇,轻声说,“有点吧。”
他坦诚应下,温连反倒觉得有些好笑,盯着他道,“看个病都吃醋,你是想把我锁起来从今往后都不和任何人来往?”
崔晏抬眼看他,仔细思酌片刻,吐出一句,“行。”
见他居然认真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温连眯了眯眼,狠狠弹了他一个脑瓜崩,“行什么行,我告诉你这是违法的,不人道的,堂堂一国太子,整日脑袋里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若是我把你关起来锁进小黑屋,你什么感受?”
崔晏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轻轻笑了声,又道,“也行。”
温连:……
跟他说不通。
温连躺回榻上,双手交叠,垫在脑后,想起今日文淮之跟他说的那些怪话。
他又赶紧坐起来,把文淮之和他说的话一五一十告诉崔晏。
崔晏听罢,眉头愈蹙愈紧,指尖蜷起,冷声道,“看来是文大夫对我不满更甚。”
温连伸出手,用两根手指在他眉头舒展两下,“别生气,你看你总皱眉头,以后就变丑了。”
被他打岔这一下,崔晏面色稍缓,展开眉宇,低低分析道:“我入京那段日子,江施琅的确平白对我有很多恶意,处处在皇帝面前道我是非。”
当时他只以为,江施琅是左丞之子,左丞家对二皇子崔颖支持多年,因此才对他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太子极为不满。
“现在想来,应当是文淮之与江施琅关系密切,从中告诉给江施琅些什么事情,才导致江施琅对我多有针对。”崔晏分析出来,心底冷笑。
这群人总是如此,自认为他这太子会挡他们的路,便迫不及待想将他除掉。
“他为什么会对你有意见呢……”温连想不明白,躺在床榻上翻了个身,“难道他暗恋江施琅?”
崔晏默了默,莫名被他这话逗笑了些。
“温连,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一样是断袖。”
闻言,温连干咳了声,说道:“我开个玩笑。”
“或许,”崔晏思虑片刻,淡声道,“文淮之以为我会谋权篡位?”
温连愣了愣,扭头看他,“此话怎讲?”
崔晏垂眸看着他,缓缓道,“明皇后是我母后,丽妃是养育我的妃子,当初我年幼住在丽妃宫里
,受过一些伤。”
明皇后是宫里所有人的忌讳,没人敢提起,所以年幼时,崔晏当真以为丽妃才是自己的生母,直到后来顾问然告诉他,他才知道自己是皇后的孩子。
他说得轻描淡写,温连却倏地坐起身来,问道:“什么伤?”
温连知道崔晏的喘疾是因为丽妃才患上的,但除此之外,崔晏从未跟他提及过任何其他的细枝末节。
崔晏静默片刻,轻轻开口:“崔清是三皇子,但其实,丽妃在生下崔清之前还有一个孩子,只不过那孩子还在肚里时便夭折了。”
他娓娓道来,仿佛那些过去都是旁人的故事,与他无关。
“丽妃自那以后性情大变,誓要重夺圣宠,便以我为跳板,令我患上喘疾。冬日里逼我溺在水中,高热风寒,以此为理由让皇帝来看望他。”
崔晏淡淡笑了,“她实在高估帝王之家的父子之情,皇帝对我并无半点怜爱之意,自从母后蒙冤死去,他认为我是他人生里的一个污点,认定我不是他亲生儿子。”
温连渐渐睁大双眼,呼吸微停,“然后呢?”
“皇帝没来看我。”崔晏平淡开口,“他让丽妃自己去寻太医,丽妃因此勃然大怒,把对皇帝薄情之恨转嫁到我身上,知道皇帝不在乎我,便对我变本加厉地虐待。”
温连险些一口脏话骂出来,“然后呢!”
崔晏伸出手,在他眉间抚了抚,笑道,“别皱眉,当心变丑。”
见他拿这话搪塞自己,温连咬了咬牙,“你快说。”
“这些事在宫中人尽皆知,我这一国太子,地位等同婢女宫人。”崔晏几乎已经快忘了那段日子,如今回忆都变得模糊许多,“三岁那年,一次祭祀大典,为了躲避丽妃的折磨,我同皇帝毛遂自荐,跪求他让我在元唐寺为黄泉下的皇后娘娘祈福。”
祭祀大典,太子不想参加也要参加,丽妃拦不住他。
皇帝兴许是因为许久未见他动了恻隐之心,也兴许是因为实在看他心烦厌倦,便答应下来,只派两个宫人陪伴,让崔晏安心在元唐寺祈福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