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
温连将任务纸塞回衣襟里,闷头吃起菜来。
不多时,皇帝开始向诸位大臣介绍起今年的这位新科状元,文淮之。
温连听到他说文淮之在殿试上表现极为优越,几乎是数年来唯一一位让众位出题的大臣都挑不出任何错处的人。
皇帝还说,“经太子上奏,朕得知此次通州水患,也正是有了文淮之的药方才抑制了病疫散播,医学双全,可谓是天降奇才也。”
听到这,温连往嘴里扒菜的动作一顿。
原来,崔晏还是把文淮之的功劳跟皇帝说过了。
想到这里,他心头莫名软了下来。
挺好的,至少证明他儿子才不是文淮之口中的大坏蛋。
温连有些自豪地抬头看向文淮之,却忽地看到文淮之头顶有几个字在晃。
他愣了一下,看着文淮之头顶显眼无比的四个大字,几乎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温连轻轻搁下酒杯,揉了揉眼睛,他努力闭紧眼,再反复睁开,可那四个字就像粘在文淮之头上似的,随着文淮之的动作而微微晃动。
那四个字是——【我是男主】。
温连颤抖着举起酒杯,垂下眼,喝了口酒压惊。
半晌,他还是忍不住再次看向文淮之。
这一次,就连文淮之都注意到了他的目光。
他远远地朝温连看来,眸光淡然,眼尾仍泛着浅浅绯色,像是染上几分他身上那鲜艳华贵的状元红袍的颜色。
文淮之静静看着他,那四个字落入温连眼底,像是迫不及待想要告诉温连,睁大狗眼看清楚,究竟谁才是男主。
温连呆呆地喝酒,动作机械生硬,不知是喝醉,还是他真的头晕眼花,脑海混乱一片。
文淮之……是男主?
怎么可能,如果他是男主。
那崔晏是谁?
温连缓缓抬起头,看向身侧执着玉筷给他夹菜的崔晏,刹那间,呼吸停滞,他满身的汗毛都仿佛倒立起来。
那是一行字,鲜红刺目的大字,静默无声地悬在崔晏头顶,简直像一幕恐怖游戏里最终boss的出场。
他指尖猛地一抖,酒水霎时洒落在衣摆上,崔晏察觉到他的怪异,微微抬眼看向他,低声道:“不能喝便别再喝了,逞什么强。”
崔晏从怀中取出一方锦帕,正是先前他擦拭温连手腕的那方帕子,动作轻柔地在他衣摆上擦拭酒水,而后道,“太傅,吃些菜吧。”
温连盯着他头顶的大字,一言不发,如鲠在喉。
崔晏蹙眉看向自己身后,并未看到什么可疑人物,困惑出声,“怎么了?”
温连为何……一直盯着他看?
“没、没事。”温连突然转回脸,从他手心接过锦帕,手忙脚乱地将身上酒水擦干净,低垂下头。
错觉?
剧情bug?
还是什么其
他灵异事件?
那行字究竟……是他妈什么玩意儿?
他又揉了揉眼睛,力道之大将整个眼眶都揉得红透了,崔晏拧眉看他,捉住他的手腕,低声问,“太傅,再揉就揉坏眼睛了,可是身体不适?”
听到他的话,温连睁开眼,缓慢而小心地抬头看向崔晏,那刺目到像鲜血般的红字仍然岿然不动地伫立在崔晏头顶。
崔晏还想靠近他,温连却下意识后退,一个没坐稳,整个人从凳上跌坐下来。
“太傅?”崔晏微愕,连忙看向顾问然,示意顾问然将他扶起来。
顾问然正吃着酒,听到动静,顺手便把温连捞了起来,拍去他身上尘土,问道:“怎么了江大人,你脸色好像不太好?”
温连仍然紧紧盯着崔晏的头顶,半晌,他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他急切地从自己怀中掏出那张任务纸,任务纸写得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
他看看崔晏,又看了看不远处的文淮之。
文淮之看到他跌落,也跟着皱了皱眉,他头顶的【我是男主】四个字显得那么温良而无害,光明而伟大,而当温连缓缓转移目光,看到崔晏头顶那行字,整个人瞬间不好了。
他猛咽口水,再次看向文淮之。
这次崔晏也发现了他的目光不对劲,他心下一沉,微微侧身挡住了二人交汇的眼神。
可温连却颤巍巍地伸出手,将他扯开,如同着了魔一般看向文淮之。
他看到文淮之面上担忧的神色,用口型低问自己,“什么事?”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温连反复诘问自己,为什么这么长时间都没发现,为什么可以迟钝到这个地步,为什么不相信文淮之的话,究竟为什么……
“太傅。”
身前的声音倏然冷了几分。
温连下意识抬眼看去,那明晃晃的几个大字让他几乎有种要掉眼泪的冲动——他那自小养大,一直以为乖巧懂事又聪明只是占有欲强的宝贝儿子,头顶究竟为什么会有【疯批反派狗太子】这几个字啊!!!
他养的儿子不是男主,真正的男主就在不久前的刚刚,让他狠狠吼了一顿,还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会相信反派,而不会相信真正男主的鬼话。
温连感觉自己手脚都是冰凉的,整个人像是飘在云上,他仍不死心地最后看了眼文淮之,颈间忽地盈进一股冷意。
他打了个激灵,往后躲了躲,抬起眼却对上了崔晏笑意不达眼底的眸子。
“太傅再看那位新状元,孤会吃味。”
声音微冷。
“只可以,看我。”
温连瞬间麻了,他踉跄起身,众人的目光皆在此刻汇聚到他身上,温连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何处,连忙俯身对皇帝禀报道:“启禀圣上,微臣体况不佳,不胜酒力,需得先行告退,打道回府,臣改日再好好与圣上痛饮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