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头,将眸光落在身后的沈溪山身上,正午的阳光正对着宋小河,将她的身上披上一层灿烂的金芒,“后来是沈溪山让我明白梦境不是栖息之所,让我接受了师父的离世,那日我做了这个小瓷人与他道别,可师父已经亡故,我的东西无法送给梦中之人,这瓷人儿L便没有送出去。”
“今日得见夫人,我想着,若是我有娘亲,也该是你这般模样,所以我想把这个东西送给夫人。”
宋小河的话就刚说完,崔明雁的眼泪就流了满脸,豆大的泪珠砸下来,落在了瓷人上。
身边站着的侍女赶忙送上锦帕,轻声宽慰,崔明雁拿着帕子却先将瓷人身上的泪液擦去,哭着道:“你是个好孩子啊。”
她起身,将宋小河搂紧怀里,拍着她的后背道:“打今儿L起我就是你娘亲,反正我生了这儿L子跟没生也差不离,这死小子这么多年也没回家过几次,这次回来将你带着,也算是他这个黑心眼的行善积德,有几分良心。”
沈溪山被骂,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
宋小河没想到崔明雁会哭,心想着应当真的是沈溪山修无情道的时候太过冷漠,将这位母亲伤透了心,所以听了她的话才想到了难过之时,于是乖顺地伏在她肩头。
最终这场待客,以崔明雁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妆容都要失色,才匆匆结束,临走时还叮嘱沈溪山晚间带着宋小河一同去后院用膳,见一见他父亲。
沈溪山点头应了,没再多说。
待她走后,宋小河摸了一把自己的肩头,有些潮湿,上面都是崔明雁方才哭的痕迹。
沈溪山道:“我带你去换身干净衣裳。”
“不必。”宋小河用手拍了拍,笑着说:“这是母亲的眼泪。”
晴空万里,天蓝得纯粹,宋小河出了正堂之后在太阳底下站了一会儿L,浑身暖洋洋的,便要沈溪山带她去城中逛逛。
临安城的风土人情与长安的差别很大,极具特色的建筑赏心悦目,街头来往的窈窕女子,也穿着秀美的衣裙,毫不吝啬地展示江南美人的风姿。
城中多是文人墨客,行上一段路,就能看见三两书生打扮的男子,手中持着折扇,站在桥边或是树下吟诗作对,抚琴吹笛。
仿佛处处充满诗意。
宋小河在街边走着,看见喜欢的东西就停下来看一看,并不买。
街道上的铺子几乎都是沈家的产业,族徽打在牌匾上,十足
() 的阔气,沈溪山随便进一家商铺,便是将里面的东西搬空也无人会阻拦。()
“这临安城里是不是都像这街道上,都是你们沈家的铺子?”宋小河随口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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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溪山道:“不是临安,沈氏的产业,遍布江南。”
宋小河露出吃惊的表情,难以想象江南那么大的地界,若到处都是沈家的产业,沈氏一族的家底厚到了什么程度。
“不然你以为为何外界都称江南沈氏,不是临安沈氏?”沈溪山倒是没有半点炫耀的样子,仿佛那些金银财宝,灵物仙器都不是什么值得留意的东西。
宋小河也不在意,她一个常年身无分文,头一回下山身上才十文钱的人,丝毫理解不了“江南沈氏”这四个字代表着什么。
她拉着沈溪山在街上瞎转悠,玩得极为尽兴,待到快日落之时走累了,在路边随便找了一处茶馆,想喝两口茶解解渴,却听见前头突地热闹起来。
有人在街头敲锣打鼓,高喊着擂上有人比武,还是两个仙门女弟子,一时间众声哗然,纷纷跑着要去看热闹。
宋小河岂能是错过这等热闹之人?她匆匆忙忙喝了凉茶,溢了满下巴的清香茶水都来不及擦,也跟着跑过去看。
这擂台是一家酒楼搭的,为的就是比武招揽客人,观众看得热血上头时,再由店小二站在门口吆喝叫卖好酒,自然就能喊进去不少客人痛饮一番。
酒楼自然也是沈家的产业。
宋小河跑过去的时候,擂台周围已然围满了人,纷纷高声喝彩。
擂台中一粉一蓝两个身影缠斗在一起,打得正是精彩的时候,不斗法术,单凭拳脚功夫。
但离得太远,宋小河看不清脸。
她想往前走一走,结果被人群挤得东倒西歪,被迫往旁边挪动。
临安城内禁止随意用法,宋小河也无法飞到空中去看,也只能随着拥挤的人潮前后换了四五个地方,最后被人挤得后腰撞到了什么东西,倒在地上发出轻声闷响。
她赶忙回头,这才惊讶地发现被她撞倒的,是一杆长幡。
说是长幡,也不尽然,不过是一根长棍挂了一张白布,上头写了个潦草的“算”字。
这拥挤的擂台边上,有人搭了张桌子,搁这算命呢!
宋小河将长幡捡起,莫名觉得眼熟,忽而就身边有人道:“相遇既是缘,十文一卦,可要算算?”
她呀了一声,骤然转头,就看见身后隔了两三步站着一个人,身穿宽松的道袍,长发用一根乌木簪绾起,手上拎着一串玉珠,面带微笑。
正是几个月未曾见面的步时鸢。
“鸢姐!”宋小河见了她别提多高兴了,随手把手里的长棍竖在桌边,扑上去抱她,“我道是谁都日暮了还要给人算卦,原来是你啊!”
步时鸢笑道:“我的卦,可不轻易开。”
每回见到步时鸢,她看上去都要消瘦虚弱几分,宋小河抱着她几乎像抱着一把骨头,高兴之余也极为心酸。
() 宋小河拍了拍她的后背,说:“你平日里多吃点,能长几两肉也是好的。”
步时鸢就说:“若是吃得多能长肉,我早就做个撑死鬼了。”
正说着,沈溪山就从人群里挤了出来。
他大约是没在人群里这样挤过,脸上的表情很不好看,像是随时要给人一拳的样子,只是目光触及在人群里寻找了许久的宋小河之后,神色一下子缓和。
对于步时鸢的出现,他一点惊讶的神色都没有。
沈溪山走到面前来,还没开口,步时鸢就微微颔首,含笑道:“沈猎师身上似乎有些变化。”
他顺手整了整有些乱的衣襟,随口道:“步天师有通天的本事,应当都清楚才是。”
步时鸢就道:“此言差矣。”
话断了半截,后头她也没解释,沈溪山将话接过来,“想必此行步天师也会随行了?”
她道:“自然如此。”
宋小河连连点头,“那太好了,本来这路上就不安宁,若是鸢姐在,定然能避免许多麻烦。”
况且先前在寿麟城的时候,沈溪山也对她说了关于步时鸢的一些想法。
她太过神秘,宋小河与她从去年相识至今,仍不知她从何处来,目的是何。
步时鸢出现在某个地方,好像就是专门等宋小河的到来,事情结束之后,她又会悄无声息地离开。
但这世上,没有什么人会毫无目的地持续做一件事,步时鸢一定有自己的原因,此次同行若是能够解开她身上的秘密,改变她不断变得病弱的现状,便是最好不过了。
沈溪山也想印证自己的那些猜测,于是也没有任何异议。
宋小河兴致很高,正拉着步时鸢闲聊,却听得一连串的锣响,欢呼喝彩声猛然拔高,原来是擂台上胜负已分。
粉衣女子落败。
她踮着脚尖也没能看见擂台情景,便用力地蹦起来,一下一下往上蹿,沈溪山看不下去,一把就将她抱上了桌子。
宋小河站在上面顿时比所有人都高了,视野开阔,惊愕地发现擂台上的两人都是熟人。
蓝衣女子正是杨姝,想来是在沈府待得无趣,这才跑出来找乐子。
而粉衣女子也不陌生,是先前在长安分别的云馥。
云馥完全不是杨姝的对手,一场交手过后,她满头大汗,向杨姝行礼。
杨姝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你的身架小,身子骨软,习武会很吃力,更适合修法。”
云馥笑道:“多谢前辈指点,拳脚功夫不过是我闲时消遣,我主修炼器。”
杨姝大咧咧地赞赏:“你很聪明,懂得如何选择自己最适合的派别。”
“舒窈!舒窈——!”
云馥听见了声音,看见了擂台下的人群中,宋小河站在桌子上蹦着朝她挥舞双手,当即眉眼舒展,露出了满脸的笑意。
沈溪山看着底下剧烈摇晃,随时要散架的桌子,抬手按上去。
看起来像是扶住了桌子,实则他暗用力道,给摇晃的幅度添了把劲儿L,一下就把宋小河晃得重心不稳,赶忙蹲下来伸手搂住了沈溪山的脖子,颤颤巍巍道:“这桌子好像不大结实。”
沈溪山抿着笑嗯了一声,手从她的腿窝抄过,继而把她整个人都抱在怀里,说:“没事儿L,我抱你下来。”
擂台比试结束,待街头的人都散去,宋小河与几人去了一间茶楼,要了个雅间坐着。
这么一碰面,宋小河才知道,不仅云舒窈在这里,千机门的掌门大弟子庄江,也在此处。
而且,他们二人与步时鸢已经见过面,这会儿L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喝茶,相互还聊了几句。
宋小河坐在对面,手扶着茶盏,听他们闲聊,才得知庄江是最早抵达临安的,半个月前便在此处了。
而云馥则是五日前才到,步时鸢是最晚,今早进的城。
三人的相遇倒是巧合,但之所以能聚在一起,并且在宋小河提议找地方坐一坐,叙叙旧之后,云馥还能用通信灵器将庄江给喊过来,是因为他们三个有着同一个目的地。
便是南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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