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末,各家各户都忙着年关琐事,国公府的内务向来由大夫人操劳,偶让袁书屏帮帮忙。今年袁书屏临近产期,腾不出手,大夫人就客气地找上江颂月。
江颂月没打算在这里久待,不愿意掺和中馈的事,借口要照顾闻人惊阙脱不开身,给拒绝了。
袁书屏听说了,挺着大肚子找了过来。
“前几日你们吵架了?”
“是他斤斤计较,拿芝麻大的小事与我做文章。”江颂月断不承认那是自己的错。
她原本在书房中处理账册,在袁书屏到来之后,把人带到茶室煮茶去了。
茶室就在书房隔壁,被留在原处读竹简的闻人惊阙听见这话,隔着垂帘提醒:“我听得见。”
江颂月道:“你瞧,心气大的很,我就说了一句话,他又开始了。”
“弟妹与五弟的感情真好。”
这句话本来没什么的,只不过袁书屏说话时,眼尾上挑着笑起来,满是打趣。
江颂月脸上忽然火辣,有种幼稚斗嘴被人撞见的羞耻感。
她坐立难安,在炉上炖煮的雪梨汤咕噜噜煮沸后,听见了闻人惊阙的低咳声。
江颂月道:“三嫂先坐着,我去看看玉镜。”
去隔间给闻人惊阙拍背喂水,她低声道:“我让小厨屋煮了润肺汤,你先回寝屋喝了,我与三嫂说会儿话就回去。”
闻人惊阙也压低声音,“这么怕我听见,又要编排我的不是?”
江颂月捣了他一下。
姑娘家谈话,闻人惊阙也不是真想听,闲扯两句,顺她的意思回了寝屋。
江颂月再回到茶室,袁书屏正望着外面。
茶室有道宽大的隔扇窗,外面的玉兰树枯枝托举着残雪,与堆满积雪的庭院,共同构成一副别具雅意的冬日晚景图。
手持竹杖的闻人惊阙由侍婢领着,出现在不远处的石径上。
看着清隽的身影转入月洞门不见,袁书屏回头,问:“入冬以来,总见五弟穿着身上这件狐裘,弟妹是不是有件一样的?是弟妹特意让人做的?”
江颂月道:“是我祖母让人做的。”
“祖母?”袁书屏怔了下,迅速掩饰起惊诧的神色,道,“五弟看起来很喜欢这件狐裘。”
“他就是想讨我祖母的欢心。”江颂月揭穿闻人惊阙的小心思。
闻人惊阙自从得了那件狐裘,回江家要穿着,在凝光院里走动几下,也要穿着,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喜欢。
青桃等侍婢把这事告知了江老夫人,老夫人心花怒放,不止张罗起冬衣,春夏的新衣也着手准备起来了。
江颂月想着府中不缺银子,她爱弄就弄吧,正好找点事情做,省得她总想着离家的自己与已故的祖父。
“五弟……”袁书屏笑得有些勉强,“……讨好老夫人,本质还是为了哄弟妹开心。五弟对弟妹,赤心可见。”
闻人惊阙对
江颂月如何,她心里能感知到,但要说情爱,江颂月不敢承认。()
她更没想过这事,窘迫道:“哪有什么赤心,就是凑一起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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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凑一起过日子可不是你们这样的。”
江颂月怕她提情爱之类的,感觉她话中有话,顺势问:“那该是什么样的?”
袁书屏心道:该是我这样的。
但她骨子里高傲,不愿意低人一等,这种话不可能与任何人说。
她道:“我也说不上来,反正不是你俩这样的。对了,上回你们回江家住了几日,可去集市上看了?热闹不?”
她腹中孩儿不日就要降世,为防被人冲撞,已许久未出府。
就当是为她解闷,江颂月与她说起外面的所见。
回江家那两日,除了处理府中大小事务,江颂月特意带祖母去两家金铺看了生意,领着她去酒楼吃饭、看街上庆贺小年的舞狮。
街市中热闹,江颂月上一句照顾着年迈的祖母,下一句给瞎眼的夫君讲述看见了什么,嘴巴就没合上过。
很疲累,但她心里安逸。
这会儿与人说起来,江颂月连板栗烫了闻人惊阙的手都还记得,越说越是高兴,恨不得天天都是那样和乐的日子。
见袁书屏面露向往,她按捺住欢喜的情绪,安慰道:“年底官署里忙碌了些,不过明日就是守岁了,之后就是年节休沐,到时候三哥就能带三嫂出去散心了。”
袁书屏笑得很牵强。
冬日天黑的早,晚间寒气重,没说几句,就有侍婢过来挂灯,江颂月怕袁书屏踩到积雪摔着,提出送她回去。
袁书屏待得够久了,点头让人来扶她。
江颂月没照顾过孕妇,往后退让,瞧两个婆子来扶人,赶忙先去帮着掀帘子。
刚转过身,就听见一声隐忍的呻/吟,回头发现袁书屏皱着眉,痛苦地捂着肚子。
两个婆子脸色大变,俯身查验后,高声喊道:“快来人,三少夫人要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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嘈杂声传入寝屋,闻人惊阙凝神听了下,招人询问,得知袁书屏孕肚发作,猜测江颂月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
这一等,就等到夜色浓厚。
府中早早备着大夫、稳婆、产房等,有大夫人看着,没江颂月什么事,她就是好奇心重,这么长时间,也该看够了。
闻人惊阙正想让人过去询问,侍婢过来传话,说应袁书屏的请求,江颂月在身边陪着她,今夜要晚些回来。
“县主让公子用了晚膳早些歇下,不用等她了。”
闻人惊阙是个大男人,有着一双碍事的眼睛,不好去前面添麻烦。
他认命,叹了口气,问:“三哥呢?”
“三少夫人刚发作,大夫人就让人去官署传了话,不过三公子还在忙,没回来。”
闻人惊阙笑了,真有意思,三嫂生孩子,三哥不回来,反而是江颂月这个外人在前面陪着。
() 如果某日三嫂想杀了三哥,他一定会帮忙递刀。
闻人惊阙独自熬过晚膳,沐浴后一问,那边还在嘶哑哭喊,江颂月陪着,至今未出产房。
他帮不上忙,合了房门之后,懒得再装,把江颂月未来得及收的账册收好,无趣地坐了会儿,决定趁这机会学点花样。
——从江颂月那本小册子上学。
小册子就藏在江颂月装贴身衣裳的箱匣里,他绕去内室,走向衣橱时,余光向着床榻无意地一瞥,脚步倏然停住。
榻上有人。
地上是凌乱的衣裙,女子最贴身的衣裳赫然夹在其中。
所以,榻上是个浑身赤/裸的女人。
这院子里下人大多数是江颂月从江家带来的,平日里只听江颂月的差遣,小部分是曾经凝光院不受重用的侍婢,如长琴等人。
这夜,江颂月在前面陪着袁书屏,而闻人惊阙一人在寝屋中时,不喜侍婢进屋,侍婢们全都知晓的,屋中不该有人,更不该脱光衣裳出现在床上。
有人为他准备了个女人。
闻人惊阙转去外间,发现房门被人从外面锁上。
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只有他祖父一人。
思忖了下,闻人惊阙叹气,坐在了外面的椅子上。
他一个“瞎子”,能靠气味、触觉识别出榻上的人不是江颂月,但要离得很近,要有触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