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收,张起满身的刺,防备所有人。
有人会攻破她的防线吗?
目前,在他的面前,这防线没有丝毫松动的迹象。
方慈猛然觉察到他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那目光带着侵略感,让她有点不适。
她起身,“我去趟洗手间。”
顶级的私房菜馆,洗手间里,每一个隔间都大得离谱,甚至洗手台也内置在隔间中。
方慈将手放在水流之下,指根的灰鸽纹身愈来愈模糊了。
当初偷偷去纹的时候,纹身师就说,手指上的纹身容易被磨灭,毕竟,人一天要洗那么多次手。
她还是执意纹了,因为她想让这灰鸽存在在她随时能看到的地方,这样,好似自由也不会有那么遥远。
隔壁砰得一声关门响,而后有打电话的声音。
音量一点儿没收着,她听得一清二楚。
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傲慢和喜悦。
“……闻少约了我和我哥来吃饭诶,听我哥说,是要聊联姻的事……”
“……哼,他那天因为那个姓方的跟我发火,完全没道理嘛……”
“嗯?生日宴?对是今晚啊……”
“!真的吗?!对哦,在宴会上宣布这件事……哇,我怎么都没想到!”
毫无疑问,是梁韵儿的声音。
他是说过,今晚是他的生日宴。
方慈一瞬间觉得眩晕,手撑着洗手台,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
镜子里,她脸色惨白。
她拍了拍脸,顺了顺耳边的碎发,推开门离开。
回到包厢,叶骞北立时察觉到她脸色的异常,皱眉问,“你不舒服吗?”
方慈手撑着额角,虚弱地笑了笑,“好像有一点。”
叶骞北以为她大概是生理期突然造访,“我送你回去。”
方慈没有拒绝。
她不想再打电话让洪姐来接。
下楼,坐到副驾驶。
叶骞北边发动汽车,边侧过脸问,“要回森和公馆?”
方慈点点头。
车子驶上主路。
两旁写字楼高耸林立,玻璃幕墙反射着深秋午后惨淡的日光。
方慈愣愣看了会儿车窗外,改了主意,“……能麻烦你调头吗?我要去拿点东西。”
旧别墅。
在地图上叫「云霄路8号」。
那条路很短,只有这一处私宅。
云霄路。
果然是她登不上的云霄。
叶骞北的宾利飞驰没有开进院里,她一步一步从雕花铁门的大门口,沿着车道,走到主屋门廊前。
当年,她说分手时,闻之宴从主屋追出来,冒着雨,跟着她走到大门口。
那时她就觉得,这院子这么大,这条车道怎么会这么短,短到她只能与他一前一后走那么一会儿。
今天,她一个人走,觉得这条车道依旧那
么短。
短到,她来不及完全从沉沦的思绪中抽离,短到,她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体面地离开。
刚站定在门廊前,就下雨了。
惨淡的日光完全湮灭,天空被灰云笼罩。
洪姐大概是从监控里看到她回来了,擎着伞迎出来,“方小姐,快进来。”
“正是换季的时候,淋雨容易感冒。”
细雨只淋湿了一点发梢,方慈笑了笑,“没事。”
洪姐感觉她脸色不对,“您生病了吗?要不要叫医生来瞧瞧?”
“不用。”方慈跟着她进了主屋,“我上楼洗个澡睡一会儿就好了。”
“那行,二楼有热水,您记得自己倒来喝一杯。”
-
她的行李箱,今天上午才由洪姐送过来,此刻就立在更衣间里。
洪姐做事有分寸,没有得到她的准许不会随意打开她的行李。
她去淋浴间冲了个澡,觉得还是祛不掉体内的寒气,便慢吞吞在浴缸放满了热水,而后进去泡着。
这栋老宅子,处处设计精巧。
浴缸手边就是一扇竖窗。她一边泡澡,一边眼望着不断被雨滴冲刷着的窗玻璃。
泡到皮肤几乎要起皱,她才起来。
裹着浴巾,去到更衣间收拾行李。
她必须要体面地离开。
断断不能等到他生日宴后,订婚消息满天飞的时候。
她早就知道的,也早就明白,四年前是陈巧月,四年后是梁韵儿。
联姻人选,自然是任闻家挑选。
也许是默契,他从未与她提及过此事。
不管是四年前还是四年后,他都说是“游戏”,她也从不追问。
任他再野性难驯,身为继承人,身为闻家掌权人,这也是他不得不背负的东西。
他爱她或者不爱她,其实都无关紧要。
她不能再被抛弃。
以前是曲映秋、是方念念,现在面对闻之宴,她断断不要自己再度落到一个被抛弃的狼狈结局。
她总是想与他平等相爱。
行李箱一角,是那件被压得皱巴巴的灰色卫衣。
属于闻之宴的这件卫衣,她随身携带了四年半。
她拿出来,放平更衣间角落里的熨衣架,一点一点将褶皱熨平。
最后穿一次吧。
她不能再继续带着了。
她要还给他,原样放到这栋旧别墅,这间更衣间里。
-
闻之宴接到洪姐电话的时候,正在去往闻家老宅的路上,简单听洪姐说了几句,他立刻让乔叔掉头往旧别墅开。
他记得她的生理期不是这个时候。
她身子弱,估计是换季感冒。
给她发消息打电话,都没有回应。
他心里突生一丝不妙的预感。
迈巴赫62s在门廊前停下,闻之宴没等乔
叔擎着伞过来开车门,便径直下了车,冒雨进了主屋。
主卧室灯光大亮,但静悄悄的。
他寻到更衣间,站在那门口,就看到方慈跪坐在地毯上,面前摊开着行李箱。
她光着腿,身上只一件卫衣。
那卫衣明显过分宽大,她挽了袖子,下摆垂在大腿中央。
好像是他的衣服。
听到动静,方慈转过头来,愣愣地仰头看他。
闻之宴皱眉上下将她看了一遍,“……你在干什么?”
高大的身影,穿着长大衣,肩上有潮湿的痕迹。
他头发偏短,眉头这么一皱,显出几分慑人的凌厉。
“我……”方慈一时不知该怎么开口,“……我在收拾东西……”
“不有家政吗,你做这些事干什么。”
闻之宴走近了几步,“起来,地上凉。”
方慈没动。
闻之宴一秒钟都没有等,弯身将她抱起来。
他抱着她来到主卧的起居室,将她放在沙发里,拿了条毯子给她,又返回身去二楼客厅水吧倒了杯热水。
他回到她面前,“喝点热水。”
方慈抱膝低着脑袋,不接,也不吭声。
闻之宴把水杯放到一边茶几上,在她面前,沙发前,分开双膝跪下来。
这样的姿.势,他的视线比她低一些,他抬手抚上她额头,“怎么了宝贝?生病不舒服吗?”
方慈摇头。
闻之宴掌心托起她下颌,“怎么都不看我?”
她眼眶里蓄满了泪水。
开口的语气却很平稳,“……对不起,可以由我宣告游戏结束吗?”
闻之宴又皱眉,眸色也沉了几分,“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他口吻有些压不住的烦躁。
方慈还是摇头,“我不能等到你订婚了再离开你。”
“什么订婚?”
“梁韵儿。”
她言简意赅,好像一丁点不愿多说。
闻之宴虚眯了眼眸,呼吸平稳下来,“……她也这么跟你说了?”
“我偶尔听到的。”
“是个误会,”闻之宴说,“梁修永对他妹妹胡说八道,导致她产生了误会,我今天中午约他们说清楚了。”
方慈愣了愣,“哦,不是她?”
“不是。”
“那——”
方慈话没说出来,被他扣着腰拖下来,她坐到了他腿上,脊背倚着沙发。
闻之宴手撑在她身体两侧,将她完全圈住,他好像气笑了,“……方慈,我不知道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他捏着她下巴,眼眸凝着她,一字一句,“我不可能跟任何人订婚,你明白吗?”
“……什么意思?”方慈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不联姻吗?还是?”
闻之宴看了她好一会儿,偏头笑了声,低声,“我他妈的,
”他看向她的眼睛,“……以你对我的了解,你觉得我是会拿自己婚姻做商业交易的人吗?”
“我怎么会知道,”方慈委屈大爆发,哭出声,“你从没跟我说过这些。”
闻之宴静了静。
他没资格怪她什么,一直以来,都是他太想当然了。
自从遇到她,联姻就不在他的选项里了,接手家业现在也快五年了,他那么拼命工作,当然是为了反抗闻鹏厚,拿回自己的自主权。
可这些对方慈来说,也许是天方夜谭。
站在她的立场想一下,联姻也许是反抗不得的盖棺之木。
闻之宴平静地看着她哭。
眼睫那么一落,看到她在他身体两侧的那双腿,又徐徐上掀,看她整个人裹在他的衣服里。
他嗓音低下来,“……怎么穿着这件衣服?我都好久没见着这件卫衣了。”
方慈止了哭声,别过脸不看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说,“……因为这件衣服被我拿走了。”
“嗯?”
他手落下,顺着丝绸般的触感往上。
方慈做了下心理建设,心一横,实话实说,“……我怕会想你,所以之前分手的时候——”
话没说完,她脸蛋儿爆红。
闻之宴哑声骂了个脏字。
她里面什么都没穿。
方慈急忙抓住他手臂,解释道,“我刚洗完澡,所以……”
唇被他堵住。
他的手,在属于他的卫衣里为非作歹。
“帮我解开。”
他说。
顺畅极了。
方慈双臂手肘向后撑着沙发垫,仰起下颌,眼睛紧闭着。
闻之宴终于有余裕跟她算账,“所以,这四年,想我的时候,就会穿这件衣服?”
方慈模模糊糊嗯了声。
“像今天这样穿?”
他追问到底。
方慈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闻之宴也没有非要一个答案,“就这样,你今天是又打算逃跑?”
她摇头,她从来都不是想离开他,她只是要离开这个环境。
他声音哑得不像话,“就这点破事儿,张口问我不就完了吗?至于自己闷着受委屈?”
方慈反驳。
虽断断续续,但有理有据,“我不想问,像是在逼你做选择,我不要。”
她仅剩的自尊心,不容她问出这样的问题。
“做选择……”闻之宴气笑了,“老子说过的话,你是一点儿没听进去,是吗。”
惩罚一般,狠狠撞了一下。
方慈终于张开眼,带着几分委屈地瞪他。
闻之宴一手掌心摁着她后腰,一手掌心贴着她铺陈在沙发垫上的凌乱头发,高大的身材弓着,低磁的声线和他本人一同研磨着她,“……老子说没说过,只要你要,我整个人都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