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京奇被带走之后,室内一片虚冷沉寂,压抑的气氛如坠坠乌云,仿佛随时要降下大雨。
皇帝冷眸看向皇后,皇后如今浑身抖得停不下来,眼眸中有泪意闪现,却弄不清楚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徐京奇。
“皇后……”沉默了许久之后,皇帝终于开口,可还未说出下文,皇后便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带着哭腔和柔软可怜、梨花带雨惹人怜,哪里还有平日里身为皇后的威严。
“皇上,臣妾今日真的不知是这样的情形,徐公公忽然动手,臣妾根本没有还手之力,求您给臣妾做主……”皇后眼泪一直往下掉,哭得喘不过气来,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如今她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若是不挣扎,便真的要任人宰割了。
“皇上今日过来带了这么多的侍卫,定是听闻了风声赶来,可哪里有那么巧的事情,臣妾一定是中了什么人的奸计了!”皇后辩解道。
皇上静静地看着她,面色难看至极,他伸手,捉住她的下巴,眯眼狠狠的看着她,“你所说都属实?”
“每个字都属实!皇上,臣妾哪里敢撒谎!”皇后哭道。
皇帝微微叹了口气,似乎有些心软似的,“罢了,先禁足一个月,徐京奇那边,朕先派人细细审问,若是你撒谎……”
皇后闻言,面色惨白,她似乎还想辩解什么,却发觉自己辩解已经没有半分用处,如今所有的希望,都在那徐京奇的身上。
若是徐京奇一口咬定与皇后有染,那她必死无疑。
皇帝冷冷扫了她一眼,拂袖而去。
萧云辞缓缓跟上,呆在皇帝的身侧。
待走出皇后内院,皇帝才缓缓道,“多亏了皇儿敏锐,这徐京奇跟了朕多年,居然欺骗朕至此,实在是令人作呕!”
“儿臣发现此事也实属机缘巧合,不过,皇后对儿臣有养育之恩……”萧云辞说到此,一副为难的模样,仿佛想要帮皇后求情,却又有些说不出口。
“你方才也听到了,皇后与你母妃的死有关,你还愿意帮她求情?”皇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仿佛试探,又仿佛探究萧云辞所图。
实际上,二人早就在门外,听到了皇后与徐京奇大部分的对话,皇后那些谎言对于皇帝而言就像是笑话。
“儿臣也很为难,皇上想必也很为难。”萧云辞垂眸道,“毕竟是一国之母,此事定不能外传,也不可多加惩罚。”
“皇儿甚懂朕心。”皇帝叹了口气,“罢了,先让她禁足,徐京奇那边,既然与你亲生母妃相关,朕便交由你审理。”
“多谢父皇!”萧云辞俯身行礼。
皇帝快步离开了此处,萧云辞并未离开,他眼眸略带阴沉的看着皇帝的背影,冷笑一声。
高高的宫墙将天空切割成了一个个的方块,萧云辞将事务安排好,便沿着宫墙走,缓缓消解情绪。
他如今杀念正盛,恨不得立刻去牢中将徐京奇碎尸万段,可现
在并不是审理的时候(),他还需要一些谋划和时间。
他要让害死他母妃的人用最痛苦的方式死去……
萧云辞不知不觉来到宫门处?()『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周围宫人下跪行礼,他淡淡应声,微微抬眸,眸中深黑无度,仿若修罗杀神。
秋风顿起,吹起他的衣袂。
他却像是忽然看到了什么,睫毛微颤,深黑无光的眼眸忽然像是被点亮了一颗闪烁的寒星。
他手指缓缓拧成拳,手背上青筋顿起,仿佛盘虬错节的树根,就像他如今的心情。
宫门口有一辆马车。
马车上坐着一个人,她撑着下巴看着宫墙发呆,微微蹙眉,似乎在担忧,又像是在考虑什么严肃的大事。
随即,她感觉到有人出来,于是侧身转头,与他四目相对。
她发丝被风吹得有些乱了,一双晶莹清亮的眼睛在看到萧云辞的身影时,便像是点燃了什么小小的火苗。
“晏和!”温凝立刻下车。
马车有些高,平日里都是萧云辞抱着她或是扶着她上下马车,可如今她迫不及待的想要上前去,便自己跳了下来,脚步陡然踉跄。
萧云辞呼吸一窒,快步朝她走去。
二人都往对方那儿走,一个缓慢,一个步伐飞快。
等好不容易到了萧云辞的面前时,温凝仰头看着他,面露担忧,刚想问宫中是什么情况,就被萧云辞伸出手,猛地捞进了怀里。
温凝顿时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
他从未抱得这么紧过,仿佛要将她揉碎了似的,大掌在她的腰窝深深陷落,他呼吸急促,什么也没说,只紧紧地抱着她。
仿佛捉住了什么唯一的救命的稻草,漫漫寒夜中,污秽荒芜人生中的唯一的亮光。
温凝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劲,艰难的伸出手,轻轻地环住了他的腰,然后用她温柔的手轻轻地拍了拍他。
有一滴温热的东西缓缓滑落她的脖颈,她浑身一僵,惊愕地说不出话来。
萧云辞他居然……
她忽然想到幼时在那池塘边,萧云辞侧眸落下的一滴泪。
当时是因为他母妃去世。
温凝想到之前萧云辞让自己将那香块带着去皇后处时所说,怀疑当初母妃的死于皇后和徐京奇有关。
他成功了?
可这是多么令人酸涩的成功,让杀母仇人逍遥这么多年,甚至叫了这么多年的母后,想想便令人作呕。
这么多年,萧云辞下意识的与皇后作对,不是没有理由。
他能感觉到不对劲,但皇后恐怕是通过徐京奇动的手,让萧云辞一直找不到把柄。
温凝轻轻地抱着他,一声也不吭,只尽自己所能的陪着他。
周围的宫人来了又去,温凝也不急,她便如幼时在齐国公府靠在萧云辞身边那般,在他身侧静静地呆着。
她也失去了爹娘,明白这种蚀骨之痛。
可她有那么多叔叔轮流给她逗乐,还
() 有齐微明这个名义上的未婚夫时时跟她说些好听的话,说要一辈子陪着她,可萧云辞呢?
深宫之中,皇帝昏庸,太监歹毒,皇后利用,他在这诡谲而可怖的环境中挣扎到如今地位,又受了多少不为人知的苦楚。
“夫君。”温凝声音轻软,仿佛那晨曦间的阳光,“我们回家好不好?”
“……”萧云辞手臂陡然间收得更紧,令她几乎喘不过气。
沉默片刻,他才仿佛缓过情绪,声音低沉道,“好。”
仿佛压抑已久的情绪被倾泻爆发,今日的萧云辞令温凝更加招架不住,她几乎失却了呼吸,双手死死地胡乱抓着能抓住的身侧的一切,双眸几乎失去了焦距。
可她今日也比平日里多了几分忍耐,纵容他在某些事上的放肆与大胆,将她几乎掰开了揉碎了碾成粉末。
秋日的阳光不太暖,却极为漂亮,照得那窗棂都一片秋叶的暖黄。
温凝恍惚间才发现,那不是秋日的阳光,那是夕阳。
她的腰被压弯被揉长,散乱的发落在手腕上,又被萧云辞的手掌覆盖,化成水一样的柔光。
他吻她被自己折腾得几乎已经快要游离的魂,吻她眼角晶莹的泪,轻声在她耳边道,“宁宁,我爱你,从前到现在……”
也不知过了多久,温凝一觉醒来时,天色已晚。
她恍惚间起身,却觉得腰酸疼至极,几乎像是被折断了似的,浑身上下也是说不出的难受。
她像是那案板上的鱼,扑腾了两下,便倒下去叹气。
“醒了?”萧云辞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嗯。”温凝累得说不出话,她伸出手,露出削了皮的藕白一般的手臂,却见手臂上灵性的红痕。
萧云辞将她捞进怀里,轻声道,“抱歉。”
温凝也并不生气,她只是忽然觉得,平日里的萧云辞,确实相当收敛……
她身上确实容易留痕,可他平日里从来都是轻柔的触碰,很少留痕,即便有,也是一些特别的地方……
温凝靠在他的怀里,声音有些哑,“心情好些了吗?”
萧云辞深深看了她一眼,轻轻吻她的额头。
温凝不解,却见他缓缓一笑,道,“想听我幼时的事情吗?”
她心中一颤,赶紧点了点头,然后抱着他的胳膊,好奇的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温凝当然想听,她很想听,萧云辞一直以来都很少提及幼时过去,即便提及,也只是他在齐国公府的那段日子。
她对他的了解太少太少了,远远少于他对于自己的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