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怕李青梧拒绝,平邑公主用手指做了个“一点点”的手势,小声道:“我就看一眼就好!偷偷的!”
秋澈正在观察皇帝和吴相说话,忽然感觉有两道视线在注视自己。
她敏锐地扭头,却见一大一小两个脑袋正凑在一起,偷偷摸摸地在朝这边看。
被她抓包了个正着,小脑袋还把头猛的埋进了李青梧怀里,激动得挥着手说了些什么。
李青梧笑着点头。
秋澈:“?”
总感觉在说些和她有关的话题。
她微微出神,又想起上一世,成亲夜里,李青梧曾告诉过她,她是在金榜题名、骑马游街那一日注意到秋澈的。
她本意是想说,嫁给秋澈也是她自己的选择,不怪秋澈。
可秋澈只听进去了表面意思。
也是因此,在这辈子骑马游街时,她才会突发奇想,想抬头去看看,这时候的李青梧,是站在哪里,用一种怎样的眼光看着她的。
于是就这样阴差阳错,造就了玲珑阁上那惊鸿一瞥。
可若李青梧说的是真的,只是婚前一面之缘……她有必要为后来的秋澈做到那种地步吗?
哪怕一见钟情,也没有这样钟的吧?
更何况,后来的李青梧明明是知道她是女儿身的,去江南也是她默认的选择。
按理来说,既然知道她是女人,李青梧不可能会继续喜欢她才对。
可要说朋友,她们之间的交情似乎也没有那么深。
秋澈想,在这十年里仅有的几面之缘中,她还真是对李青梧知之甚少。
又过了须臾,皇帝脸色都有些不好了,太后才姗姗来迟。
她一步三咳,在大宫女怡宁的搀扶下,虚弱地登场了。
行礼起身、看到对方脸的那一刻,秋澈适时地露出了一个惊讶疑惑、但又恰到好处的表情。
果不其然,对方在一众人的身影中,准确地找到了她的位置,并投来饶有趣味的一眼。
似乎对她的表情很满意。
吴易起眼观六路,又坐在秋澈身旁,当即捕捉到了这个眼神,一言难尽道:“你不会要告诉我……你还认识太后吧?”
秋澈收回目光:“你猜。”
吴易起:“……”
来人不出所料,正是在甘雨寺中常与秋澈闲聊作伴的君夫人——或者说,是太后傅怡珺。
秋澈面上一脸惊讶,心中想的却是,果不其然。
其实在城外见第一面时,她就对这位君夫人的身份起疑了。
联合后来的各种疑点,能对上的身份,只有一位三年前就仿佛凭空消失的太后傅怡珺。
上辈子她没去过甘雨寺,自然也没遇见过这位太后。
入朝堂的权力中心又太晚,蹉跎了三年才得以被皇帝重用。
那时的太后早已不知所踪。
直到秋澈成为新的丞相,
都只在这次的寿宴上见过这位太后一面。
秋澈不确定是不是自己记错了,于是选择赌了一把。
她故意将自己为何没去上值的信息在这位君夫人面前透露了出去,故意做出无可奈何的模样来,仿佛对秋初冬的命令无力抵抗。
她当然不是不能反抗秋初冬,但甘雨寺可是她自愿来的。
但秋澈深知,若是运气不好,等哪天皇帝为此事发怒,只是说自己被父亲责罚去了甘雨寺的一面之词,皇帝是不可能会信的。
难消帝王怒气。
唯有另一位同样有身份的人能站出来为她作证,才有可能不被皇帝迁怒。
索性她赌对了。
见到太后,皇帝脸上的表情才缓和了一些,起身迎接道:“母后,咳疾又发作了?”
“老毛病了,”傅怡珺微笑着道,“劳皇帝挂心,无碍。”
两人简单说了几句,太后被皇帝扶上上座。
看这对两人在臣子面前母慈子孝、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帝没做过联合外人来逼宫夺权的事呢。
太后很能忍。
皇帝很能装。
秋澈在心里点头。
人到齐了,宫宴才算正式开始,李式端坐在首座笑道:“诸位不必拘谨,既是母后寿宴,便是家宴,都放轻松些——”
歌姬舞女轮番上场,歌舞升平中,酒过三巡,现场紧张的氛围也散去了一些。
眼看公子小姐们都已经坐不住,想出门逛逛,李式给皇后使了个眼色。
皇后了然,款款起身,端方颔首道:“诸位。”
略显嘈杂的宴会顿时安静下来。
“本宫看大家吃酒也都有些累了,恰巧,小女于琴艺方面颇为精通,不如让小女来表演助兴一番,如何?”
有人疑惑:“敢问娘娘,说的是哪位殿下?”
当今皇帝有两个女儿,只是能在皇后口中称小女的,其实只有记在她名下的李青梧一个。
但一时没人敢信。
皇后莞尔,仿佛就等着这句话:“当然是吾儿——乐和。”
众人一静,随即哗然。
让长公主如同花魁歌姬一般,上场演奏曲目?
是皇后疯了还是他们全都听错了?
满场喧哗中,李青梧静静垂下了眼睑,身后茯苓气得浑身发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平邑茫然地摸了摸李青梧的手,说:“阿姐,你的手好冷。”
李青梧勉强笑了笑,刚张了张嘴,却有人比她更快地开了口。
秋澈起身,不卑不亢地拱手行礼:“娘娘。”
皇后闻声侧目。
“微臣以为,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