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他们为难的时候,许如意都是笑眯眯的,让徐凤池都觉得自己是不是不对劲。
谁能想到许如意瞬间翻脸呢。
她这话一出,屋子里都静了。
齿轮厂的技术科和工艺科人可不少,因为想要看看两家厂子的实力,所以都被叫了来观摩,这会儿都还在呢。
大家不敢置信地看着许如意,一时间都愣了,毕竟,大家都是省厅下的企业,有时候还自称兄弟单位,很少有这么直白的拒绝。
有人关心厂子里的事情,自然皱起了眉头,当然,更多的普通人这会儿都长着一颗八卦的心,忍不住去看几位厂长。
苗新瑞和徐凤池一样的反应,都是愣了一下,然后脸上就火辣辣的热起来,仿佛被人扇了一巴掌似的,如今都脸色难看得紧。
倒是薛新安也是愣了一下,不过反应过来后,脸上多出的是一种无奈。
徐凤池先说的话,他眉头紧皱,神情不悦,“许厂长,你怎么说话的?你今天来干什么的?不就是给我们维修这台万能工具磨床吗?刚刚太阳机床厂的人在的时候,你说的好听,如今这叫什么话?”
许如意心里门清,如果好好说话,拿下这台维修订单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如果想要拿下他们厂子的设备引进项目,恐怕又是这样一轮毫无尊严的比较。
许如意并不反感比较,让他们出方案报价,你拿着愿意怎么比就怎么比。
但是,可怜巴巴的求助,来了后,却是这种骡子马放一起遛一遛的比较方法,过分了。
许如意淡淡地说:“徐厂长,你们有比较的权利,我们也有不做的权利。”
“昨天我们总厂搬迁,服务厂挂牌开业,前来贺喜的客户足足有十二家,他们都排队等着跟我们合作的。”
“你们是其中的一家,来的并不早,只是因为薛厂长专门找了我,说是你们两台机器全部停工,如今影响了生产,我们总厂也是有生产任务的,太知道这种停工的影响。将心比心这才过来,其实根本就轮不到你们。结果你们根本不着急,还在这儿挑三拣四呢。”
这话说的苗新瑞他们脸上讪讪,的确,服务厂这点远比太阳机床厂强多了。
他们这边急需,人家立刻就过来了,太阳机床厂那边如果不是他们想找许如意的麻烦,根本就不可能跑到这里来一台万能工具磨床的。
贝尔话里话外都一个意思——早该换了,没修的价值。
更何况现在服务厂的修理办法更便宜,他们自然还是觉得许如意这边合适。徐凤池话也放软了:“是,毕竟是一个系统下的兄弟单位。感谢感谢。其实这就是个误会、巧合,这事儿怪我,一直生病,不知道厂里的安排,也没问问,这不就碰上了。
“你可别多想。薛厂长是不是这样?”
薛新安真是个老实人,这会儿他恐怕知道,自己应该帮着厂里说说话,只是显然他又不认同这种方式,张了张口,愣是半天没说出话
来。
气得徐凤池瞪了他一眼。
许如意也没为难薛新安,而是直接说:“我不看原因,只看事实。尊重是相互的,你能挑选比较我们,我们也同样可以挑选比较你们,现在我们觉得,你们不适合合作。”
这话就太难听了,苗新瑞终于开了口:“许厂长,没必要这样吧,都是一个系统的兄弟单位。”
这意思不就是要告状吗?
许如意根本不怕:“你们可以随便去市局省厅告状,我到哪儿都是这句话。天色不早,不打扰了。”
张元他们早就准备好了,许如意话落,立刻就站了起来,许如意根本就没留的意思,转头就出去了。
徐凤池气的要死,可又能拦着吗?扭头跟黑着脸的苗新瑞叹气:“你说怎么是这个脾气?”
倒是薛新安看他们一眼,二话没说,跟了出去。
到了楼道,就听见薛新安的叫声,许如意就停下了脚步,薛新安是跑过来的,到了他们跟前,还喘着粗气,跟许如意说:“许厂长,我派车送送你们吧。”
“你们自己开了一辆车,这么多人根本就坐不下,总不能分两趟走吧。再说了,我请了你们来,你们给我们诊断了问题,又提供了方案,把你们送回去是应当应分的,不用客气。”
许如意能看到他眼睛里的真诚,这的确是个问题,她也没拒绝:“那就谢谢薛厂长了。”
薛新安听她答应了,可算是松了口气,带着他们就下了楼,等着到了小车前,还叮嘱司机:“路上慢点开。”
许如意上车前伸出了手:“薛厂长,很高兴认识你这个朋友,再见。”
薛新安没想到许如意居然很认可自己,连忙伸出了手:“许厂长,我也很荣幸,希望有一天,我们能合作。”
张元和项南开坐了薛新安的车,许如意带着张转男和姜红坐了自己的车,等着车开起来,没了外人,张转男这才不解的问:“厂长,那个贝尔太可恶了,咱们干嘛还要跟他合作?”
许如意就问:“咱们服务厂现在客户有多少?”
作为助理,张转男可是一清二楚:“12家啊,而且打电话咨询的更多。”
许如意又问:“你知道他们的需求是什么吗?”
张转男有点卡壳,她看了但不是专业的,不可能一一说清楚,许如意这才说:“不说别的,就说南河汽车厂的发动机生产线升级,可不是从一家机床厂就能全部订购的。”
“箱体类零件加工,从售前售后,价格,交货时间等等,最好的是PP公司,退而求其次,是日本的大建和太阳机床厂。”
“缸体的研磨机,则又是另外两家机床厂,分别是美国的WT公司,也就是我们已经不断接触的琳达,和德国的德曼机床厂。”
“你听出问题来了吗?”
张转男是个聪明人,立刻就说:“我们需要跟所有的机床厂搞好关系,才能满足最合适的方案。”
许如意点点头:“是这样的
,都要好的自然没问题,但是我们国情如此,进口设备都涉及大量资金,但外汇有限,这是最好的一分钱掰成两半花的办法。()”
“这样,我们才能最大可能的提高国内各厂的设备水平,从而生产出最好的产品。?()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你看,就如这个箱体类的零件加工,PP公司太贵了,如果能选择太阳机床厂,我们就可以省下不少钱,去购买其他设备。”
“至于为什么要代销,还是因为我们落后。”
“我们不能生产的东西,他们往往会设置更高的价格,而且在交货周期上,能拖就拖。如果我们可以拿到代销权,那么起码有部分的话语权,毕竟有合同约束。”
张转男点点头,忍不住说:“感觉好难。”
这会儿已经到了傍晚,出了城市,车子开在了郊外,许如意望着车外,广袤的土地上,还有不少农民正在除草。
许如意说:“如果家家户户春天都有机器翻地,播种机播种,小飞机撒农药,收获的时候都有收割机,粮食往家运都有拖拉机,是不是更好?!”
张转男忍不住说:“那当然好,我爷爷还种地呢,春天还好,秋收的时候累死人。”
许如意就说:“我们的意义就在此,让这些更快实现。”
姜红忍不住看许如意,她可真自信,别人会说一定会实现,她却说更快实现——仿佛知道,这都不是事儿。
不过这也是她的魅力所在,从第一天见她,许如意不就是这样自信满满吗?那会儿燎原厂都要分流了,她还能侃侃而谈如何将他们当作典型报道,仿佛就知道,燎原厂一定会翻身。
可她没说错,真的翻身了,而且是如此的迅猛。
所以虽然许如意说的生活似乎很远,但姜红觉得,那一定会更快实现的。
她将这个记在了采风的本上,准备将它写在自己这篇稿子里。
倒是张转男有些担心,扭头问许如意:“那个贝尔特别狡猾,专利好卖吗?”
这必然是不好卖。
许如意笑笑:“咱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回了省城,先送了姜红上火车,回到厂里后,许如意就给陆时章打了个电话,准备报备一下,省的齿轮厂那边恶人先告状。
哪里想到,电话一接通,陆时章就先说了:“苗新瑞来厅里了,已经把你告到杨厅长那里去了。”
许如意都气笑了,这显然是他们出发,苗新瑞也紧跟着出发了,恐怕路上紧赶慢赶,就是想早到一步告状。
“他说什么?”
陆时章皱着眉头:“他说你骄傲自大,一点不恭敬,就变脸。说他们两台机器趴窝,刃磨只能靠人工或者是去兄弟厂,耽误了生产,可你明明手里有专利,可以便宜又快捷的解决他们的问题,就因为太阳机床厂来拜访,误会了,愣是翻脸走人了。”
许如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杨厅长怎么说?”
陆时章就说:“让我解决一下,正好你打电话来了,
() 怎么回事?”
许如意就将事情说了一遍,陆时章一听就怒了:“拒绝的好。”
许如意就问:“我要不去一趟,跟杨厅长解释一下?”
陆时章反问:“来什么来,当面跟他对质吗?既然话都说清楚了,没有这个必要。刚回来休息吧。”
挂了电话,陆时章就站了起来,去了杨厅长的办公室,苗新瑞还在呢,正说着:“这个许厂长太年轻了,也太顺利了,大家都捧着她,就她捧高了。咱们外汇多紧张啊,我们其实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多联系两家,能省则省。
两个副厂长没商量,撞一起了。人家太阳机床厂都没生气,我们自己的厂子却生气了,按理说,都是一家人,这不是窝里横吗?”
“什么叫窝里横。谁是窝里横?!”
陆时章推门而进,直接问他。
苗新瑞一下子站了起来,恭敬地叫了一声:“陆厅长,也不是这意思,就是我心里着急啊,也不好受,我……”
“厅长,我已经联系到许如意了,也知道了事情的经过,我没让她过来,我认为没有这个必要。”
他把原因讲了讲,又讲了讲太阳机床厂带记者的事情,“厅长,从东阳厂设备升级,一直到省台的宣传,服务厂如今在国内都有了一定的名声,大家都知道了夏国也有了这样一家服务厂,可以为大家提供更合适的机床方案。”
“如果今天有什么差错,这位贝尔先生肯定会大肆宣传,接着服务厂最近的风头,大搞宣传。苗厂长,你们想着不过是比一比价格,让自己省点外汇,可有没有想过,如果服务厂输了,所有心血会不会毁于一旦?”
苗新瑞忍不住说:“可他们就是……”
“对,就是做这个的,输了也是他们本事不济。但是,苗厂长,我们夏国的机床行业就是不行,我们现在就是想办法发展,服务厂是一个突破口,你不能指望你一个孩子刚出生,就比二十岁的大人强吧。”
“你说窝里横,你作为夏国的厂长,你不保护自己家的苗子,却带着外人闯进来,来欺负它,它自己有本事赢了,你却来告状,谁是窝里横?”
“东阳厂的例子在先,一套刃磨设备,开始的报价在50万美元以上,但是许如意介入后,报价压到了30万以下。如果这样的厂子,被你这么搞臭了,做不下去了,苗新瑞,你那时节省外汇吗!你是罪人!”
陆时章的言辞犀利,最后竟然骂了一句。
可苗新瑞半点不敢生气,他后背起了一层冷汗——是后怕。
他根本就没想到这点。
“我……”
还没说什么,陆时章接着问:“答应太阳机床厂来,是谁的主意?”
苗新瑞当然不肯认,本来也不是他,“是徐凤池徐厂长。”
陆时章直接说:“查查吧。”
苗新瑞想说没必要吧,可杨又春居然也点头:“查查。”
苗新瑞彻底害怕起来,等着从省厅出来,一回招待
所,徐凤池就等在屋子里呢,连忙问:“厂长,怎么样?”
苗新瑞自然不能说省厅对他调查,只能说:“各打五十大板,对了,当时不是已经讨论过,太阳机床厂不合适吗?你先联系的他们,还是他们先联系的你?”
徐凤池眨眨眼,笑着说了一句:“我联系的,我不是觉得,他们产品好吗?”
倒是燎原厂,第二天,贝尔就打来了电话:“亲爱的许厂长,请问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可以聊聊?”
许如意原先接触贝尔,对方一直是不咸不淡的,这是第一次用这样亲密的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