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傅司衍眯起眼,她解释:“比如去财神庙,抽签说我会发大财,我就信,还会给财神爷添点香油钱。如果抽签说我最近会倒霉,我就是唯物主义,不信。”
听她这话,傅司衍一时失笑。
他笑起来,眉眼如寒冰消融,笑意宛若清泉波纹,徐徐漾开,添了几分平易近人的温润。
舒云念一时看得有些恍神。
兰姐也惊了,先生竟然会笑?
察觉到面前之人的出神,傅司衍敛了笑,语气还残留着一丝轻松:“这话你可别在奶奶面前说,不然她肯定要教育你一堆。”
舒云念点头:“嗯,这个我知道。”
一顿早饭吃完,舒云念就拿着包,准备去医院。
为了避免傅司衍又在车里等她的情况,她道:“傅先生,我坐地铁去就行,反正地铁站不远,很方便。”
傅司衍看了眼腕表:“我让司机送你。”
舒云念:“那你怎么去复健?”
傅司衍:“我会给方樑打电话。”
他这样说,舒云念才放心:“那行,我先出门了。”
-
半个小时后,轿车停在了医院门口。
舒云念本想叫司机回去,司机道:“太太,先生吩咐了,等您从医院出来,再送您去单位。”
他是听吩咐做事,舒云念便没多说,自顾自下了车。
司机道:“太太,您探视差不多结束了,就给我打电话,我在下车点接你。”
舒云念回了声好,想要见到妈妈的心无比迫切,挎着包就急急往住院部走去。
这一次,她如愿见到了苏醒的沈丽蓉。
虽然沈丽蓉浑身还插着各种管子,带着氧气面罩,但见到穿着防护服的舒云念,那双有些呆愣失神的眼眸顿时有了光彩。
母女对视着
,很快都红了眼眶。
“妈妈。”舒云念握着沈丽蓉瘦骨如柴的手,乌眸蒙着一层盈盈泪光。
沈丽蓉呼吸快了,连着胸口也起伏着。
一旁的护士看着医用仪器,提醒着:“病人情绪不要激动,你的心率很高了。”
沈丽蓉有先天性心脏问题,从小到大身体就比正常人虚弱,也正是心脏问题,让她无法拥有一个亲生的孩子。
但从孤儿院看到云念的第一眼,她就觉得,这个孩子就是她想要的女儿。
事实证明,老天爷待她不薄,的确给了她一个孝顺优秀胜似亲生的好孩子。
“小…念……”
透明的氧气面罩下,沈丽蓉两片苍白的嘴唇费力地动着:“别…哭……妈妈没事。”
她才苏醒,尚且十分虚弱,喉咙也发不出多少声音,只能以嘴型交流。
舒云念看到她叫自己不哭,忙将眼泪忍回去,笑着点头:“好,我不哭。你能醒过来是好事,我心里高兴还来不及。”
沈丽蓉也微微扯出一抹柔和笑意:“好…孩子,辛苦你了。”
舒云念摇头:“不辛苦,只要你能醒过来,一切都值得。”
母女俩又聊了几分钟,护士提醒病人得休息,不能再多费心神,舒云念也知道妈妈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
反正她已经醒过来,身体养好了,她们有的是时间说话。
“妈妈,我先去上班了,你好好休息,我晚上下班再来看你。”舒云念站起身。
沈丽蓉轻轻眨了下眼:“好。”
又握了握沈丽蓉的手,舒云念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病房。
脱下防护服时,她心绪还有些难抑的欢喜。
妈妈真的醒了,都能和她说话了。
熬过前一阵的黑暗,总算是时来运转,迎来曙光。
她忍不住计划着妈妈出院后的一切,首先,找个灵验的寺庙,带妈妈去拜一拜。
然后……
然后也给傅司衍拜一拜,让菩萨保佑他的腿快些好起来。
想到傅司衍,舒云念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要和妈妈坦白到什么程度。
是把约法三章的事一起说了,还是让妈妈觉得他们虽然是闪婚,但其实也相处得很融洽?
从医院到单位的路上,舒云念一直在思考这事。
等宋滢给她发消息,问她妈妈情况怎么样时,她连带着把这个难题也说了。
小宋同学:「那必须得瞒着啊!」
小宋同学:「阿姨心脏本来就不好,要是知道你为了她,嫁给一个残疾人当三年假夫妻,三年后还要离异,她还不得自责死?」
小宋同学:「你听我的,回去和老傅好好商量一下,对好口供,然后在阿姨面前,能怎么秀恩爱就怎么秀,千万别露馅了。」
云卷云舒:「这样……能行吗?」
小宋同学:「不能行也得行啊,不然你想让阿
姨接下来三年,天天活在自责之中,郁郁寡欢?她心脏受得了吗。」
宋滢那边说得斩钉截铁,舒云念一想,养病的确要保持良好乐观的心情,看来也只能说一半,瞒一半。
反正傅司衍和妈妈见面的次数也不会很多,最多逢年过节的时候见一面,演一演也不算太难。
打定主意,舒云念决定今晚下班,就和傅司衍聊一聊。
-
到了单位,同事们见舒云念眉眼含笑的模样,都不禁好奇:“小舒,你这是遇到什么高兴事了?”
舒云念把妈妈苏醒的事说了,同事们纷纷道喜:“这可是大喜事啊,等你妈妈出院,可得办一桌,热闹热闹,去去病气。”
对于这些人情来往的事,舒云念并不是很擅长,但听年长的同事这样说了,她也觉得有道理,于是点头:“好的,等我妈妈出院,我做东,请大家吃饭。”
“好好好,我一定去!”
“小舒,到时候记得叫我啊。”
同事们纷纷应着,办公室的空气仿佛都洋溢着喜气洋洋。
没多久,团长听说这事,也将舒云念叫到办公室,道了恭喜,又说:“小舒,你看什么时候合适,我叫上几位老同事一起去医院探望你妈妈。”
舒云念诚惶诚恐,但见团长盛情难却,只好说:“我妈妈才醒,现在还在监护病房。等她情况好些,转了普通病房,我再和您说一声。”
团长点头,怕她有心理负担,温和看着她:“咱们团里的每一位同事都是一家人,我们去探望你妈妈,也代表了团里一片心意,小舒,你别太客气。而且你家人平安,没了后顾之忧,你在外面也能安心演出,创造出更好的节目不是?”
“谢谢团长,谢谢领导和同事们这段时间对我的包容和体谅。”舒云念微微鞠躬,语气诚恳:“以后我一定更加努力工作,争取多给团里增光夺彩。”
又客套一番,舒云念离开办公室。
不过的确像团长说的那样,没有后顾之忧,她在书场说书时,状态都更加放松精神。
最后一段评弹说完,还得了个满堂彩。
有个老太太觉得她说得好,还从口袋里拿出两张红钞票,塞在她手中,来了次传统朴素的打赏。
舒云念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书场老板却见怪不怪,笑道:“收着吧,这是老耳朵们对你的认可。而且这老太太我认识,是个有闲有钱的戏曲迷,上个礼拜昆剧团的来我这演《玉簪记》,她直接上台,往小生的帽子插钱,花旦没收到打赏,下台还委屈了好一会儿呢。”
评弹艺人,俗称便是说书先生。有句老话叫“背包囊,走官塘”,便是旧时评弹艺人们的写照。他们走南闯北,或是在茶楼、或是在码头给观众们讲故事,三尺书台,长衫旗袍,醒木一拍,好戏登场。
旧时观众听到兴起,嬉笑怒骂,赏钱赏物,也是常事。
只是时代变迁,曾经风靡的消遣渐渐落寞,好在国家大力保护传统文化,评弹选为非遗,有了资金扶持,能够继续传承与发扬。
从书场出来,舒云念还给那两百块钱拍了张照,留作纪念。
数字支付当道的今天,她都记不清上一回摸到纸币是什么时候。
就在她揣着两百块钱,打算回医院,将这事和沈丽蓉分享时,却在住院部门前见到一位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