讣天阁阁主应当是最为清楚这件事的人,他手持着手杖仰头看去,脸上却不显担忧之色,站在高台两侧的弟子眼含忧虑,似乎还有其他情绪,片刻之后又都敛下,沉稳而麻木地站在一边。
在场的人越发觉得怪异,多看了几眼这些弟子。
这些大多都是此前宗门大比之时未能来到的亲传弟子,其中有几个眼熟的,分明是同样的人同样的打扮,看着却莫名奇怪。
说得不太恰当点,便是没有人气,没有之前的那股劲。
有长老想起了此前的邪修祸人之事。
当时邪修分布极广,几乎所有宗门都处理过相关之事,也接触过被惑乱的凡人。
那些凡人正如这些弟子这般,情绪麻木而迟钝,无论对自己还是他人都极为淡漠,成了无可救治的活死人,活着,却了无生机,也过不了多久。
邪修之事也只堪堪过去两年,他们还有记忆,原以为这事已经过去,没料到今日竟在这里看到相同的情况,还发生在了宗门弟子身上。
绝无邪修有能力将宗门弟子变成如此模样,剩下的便只有一个可能。
此前宗派间有猜测,邪修背后应当有何在撑腰,现在似乎能确认了。
祸乱百姓几年,引起战乱的邪修背后竟是往日声誉良好,地位超然的千年大宗。
他们隐隐能猜测到讣天阁在背地里谋划着什么,到现在,终于逐渐意识到对方的图谋。
讣天阁的目标远不止位列宗门之首,也远不止雄踞一方。
它图谋一个更大的事,为此甚至不惜阁老,不惜弟子。
有长老站起道:“今日变天,开山之事非同小可,阁主不若换个日子,择日再起。”
“多谢好意。”阁主一笑,牵连着额头上的红色线条也一动,笑中尽是坚定之意,道,“讣天阁自有天佑。”
另有人问他:“若天要亡整个修真界呢?”
“那便是天命,”阁主道,“也是我辈之命。”
天命不可违,天要人死,人不得不死。
讣天阁。与它中最大的差别便是不为苍生,不论人魔,唯一在意的便是天道之命。
浩劫为天灾,也为人祸。
器宗长老仍在盯着其下建筑看,而后终于想到了什么,略微眯起了眼,将视线所及的建筑虚化成线。
他并不专攻阵法之道,只略有了解,故而刚才一直未能想出个名堂来,方才这才意识到,这些建筑连成线后似是个阵法。
他对阵法了解不深,看不出这是何阵法,只觉得这模样类似祭献时的血阵。列血阵为禁法,他也只在研究阵法的长老处看过一眼,因为其特殊纹路,故而至今还有印象。
与血阵类似,可算不得什么好东西。
注意到了器宗长老的表情,讣天阁阁主并未有类似惊慌的情绪,只淡淡地看了过来。
他分明什么都未说,却像是什么都认了。
这些建筑并非巧合,就是故意为之。
天上阴云愈重,不知从何处而起的风吹向高台之上,吹得人心止不住地发凉。
今日明显已经不能离开,开山式也不会取消。
终于有人忍不住出声道:“你究竟想要做何事?”
讣天阁阁主手指轻抵额间红色长痕,阖上双眼而后睁开,道:
“天罚将至,我为助天人。”
他对自己所做之事供认不讳。
以邪修为引,他在修真界各处布下了小型阵法。
小型阵法吸收凡人之生气,而又供给凡人一定的能力,让其去找寻更多的阵引。
邪修推崇的宗教他并不关心,也不关心其规模扩大与否,就算最后邪修被打击至尽,他的目的已然达到。
在宗门大比期间,他已让其余阁老前往四方边境,完成最后四个专迎混沌的阵心。
四方阵心与众多小阵法联合而起,这里是最后一个地方,也为阵眼。
若开启阵眼,需得千人血祭,强者血肉。
大阵一开,混沌降世,阵法加持下威力倍增,所过之处之生气皆内化为己。
已经无可阻拦。
在场众人瞬间站起,手中武器顿现。
这人愿现在告知他们这些事,那便代表着事情已成,他们知道了也无济于事。
黑云密布,高台之上似有剑影闪过,杀气弥漫。
高台之下的人隐隐觉得不对,声音渐起,而后喧嚣直上。
尘不染站在人群中,掏出了传音石,传音石亮起后他不待对方说话,直接问:“你可想好了要求?”
看了眼高台,他道:“说快些,迟了作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