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消几日,原本只在讣天阁这万亩大小的虚空已经蔓延了小半个中原,被守在中原之外的宗门之人注意到。
这片虚空出现得离奇,百姓不得接近,也不愿接近,有宗门弟子踏进中原试探了,用周围唯一有的碎石块伸进深渊之内,石块跨越虚空界内的瞬间,手上重量骤然一轻。
弟子再将石块收回来时,看到的便是切口整齐的只剩下半块的石块。
“……”
若是他刚才伸出的是自己的手,那么没掉的便会是他的半只手。
意识到了这片虚空的危险性,周围所有人皆被撤走,除开几位长老,不留一人。
弟子已经试过,几个长老不再试探,待所有人离开后,直接探头看向虚空深处,试图看出什么。
他们什么也没看到,只看到了自己。
自己的亲缘,自己的过去,那些他们走过太多岁月后已经几近遗忘的小屋,楼台,邻家的好友,狗吠。
再之后是宗门,历练,弟子间的勾心斗角,一直到如今。
他们还看到了之后的他们,看到了短暂的春风得意,短暂的消沉,而后是或静默或浩荡的死亡。
这是他们的一生,早在出现在这世上之
前便已经被安排好的一生。
他们的犹豫,他们的选择,实际上已经早有安排,在这虚空里,他们更像是提线木偶,犹豫和选择都不是自己所想,而是另一种存在的随意的安排。
如今他们的结局已经被更改,他们都会死在这片虚空中,或早或晚。他们与浮游并无两样,只多了自以为的思想,实则都是被操控之物。
这便是命,这便是天。
“……”
许久之后,终于再回过神来时,最先清醒的长老拍醒了周围的人。
终于找回自己意识之时,几人早已汗流浃背。
若是心志不坚之人,或许这时已经再难醒来。
之后不久,各宗下令,宗门弟子也与常人一样,不得靠近虚空一步。
讣天阁内发生的事的消息已经封锁,大多人都不知这虚空如何解决,只知其在不断扩大,而他们无能为力。
只有极少部分人知道,虚空之中有一人。
剑宗宗主亲临中原,每日每夜看着不断扩张的虚空。
比之长老的忧心,他显得更为沉稳而笃定得多。
对方既然只说撤走中原之人,那便是在虚空扩大至中原之外前,他能解决完事情。
尘不染已不知在虚空中走了多久。
这里看似空荡,但实则无一处空隙,开路全凭小宝。
锐利之物相碰,完好无损的永远是小宝。
这里漆黑而广阔无边,唯一有光亮的便是条条不知从何处而起,但又布满空间的浅金的线条。
这些是万物命线,一条线一条命,细小而繁多。
无需放出混沌,也无需如何精妙布置,只消在这里随意一动,命线断,万物死。
这些线不知从何处而起,但都有相同的去处,一直延伸向同一个方向,汇聚于一个未知的地方。
他要去的便是此处。
黑暗的尽头是光亮,浅金色长线丝丝汇聚,最后落于高台之上。四周似有什么东西涌动,最终汇聚于高台之上。
那是一个类似人形的虚影,虚影不断转化着,变成了各种形状,最终再凝聚,终于变成类人的模样。
道法三千,法生万物,这里各种光影虚虚浮动,尽是修道之人苦苦追求却参悟不得的大道法则。
高台之上的虚影伸手,握住了汇聚成一片,似是流光般的命线。
它即是命线本身,也是掌握规则之物。
在一片静默中,它缓慢伸出了手,手中命线流淌。
它未说话,尘不染却知它是何意思。
同为生于上古之物,凶兽如黑辟尚且有灵智,有喜怒,更何况主宰混沌之物。
它这是在展示。
它手里的便是持剑之人不惜弃命相护之物,只略微一动,所有过往皆化作泡影。
展示无效,尘不染并未多看,直接提剑上前,剑光如雪。
一切只发生在刹那,剑光与时间交错间,原本静止在空间内的命线挡在了虚影之前,层层叠叠,密不透风。
或亲手斩断命线,或止步于此,留在这虚空之中看着万物沦陷,只有这二者选择。
尘不染闭眼再睁开时,鸿蒙剑起。
似是苍凛雪山般的瞳孔之中映出澄亮剑光。
剑光直直穿透命线,向后急掠而去,虚影触及到的瞬间,身影虚幻了瞬,一时间未能做到再次凝结成形。
剑光没有伤到任何一条命线,如飓风突止,巨浪化雨。
剑意不在杀伐,而为护佑所庇护之物,收放自如。
尘不染稳稳持剑。
剑修以剑入道,他修的即为苍生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