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走进人来。
穿着粉袄的。侍女将其余物什放在一旁,拿起扫帚开始扫雪。
因着不敢打扰到屋内人,她们并不敢如何高声聊天,只一边扫一边小声笑着。
正小声说话时,檐上的雪缓慢下滑,之后快速下落,正好落在她们身侧。
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往旁边一跳,两人动作十分之狼狈,后知后觉发现只是有雪落下时,两人正准备一笑,却忽然听得屋内传来细微动静。
是咳嗽声,声音深刻入骨。
意识到什么,两人先是一愣,之后快速放下扫帚走出院外。
从被带回府内后就一直昏着的人醒了。
郑云山刚从宫内回来时就听到了这个消息。
翻身下马,他身上大氅也未解开便直直穿过楼台水榭,走
向府内一侧的院落。
此前邪修之事处理完后,他再去过青山脚下,但那里已人去楼空,他原以为再也见面不能,没想到去中原边界之时,却见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虽只有个身影,但只凭那身衣裳和白发,他便能认出那是何人。
不知这人是如何从青山镇到的这中原边界,又是何时到的,也不知这人有何亲友,他总是先将人带了回来。
御医来府里看了病,看不出这人究竟伤在何处,只知浑身上下暗伤累累,沉疴不愈,看着便像是将死之身。
虽像将死之身,但似乎又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在逐渐好转。
唯一需要御医处理的便是头上的伤,似是直接摔地上,流了太多血。
也或许正因为头上这伤,这人自从进了府内后便一直没有醒来过。
幸而如今醒了。
抬脚跨进院子里,郑云山脱掉了身上大氅,由一侧的侍卫接过,之后抖落了身上的白雪,先是敲门,之后走进屋内。
屋内光线很亮,原本躺在床上的人已经坐起,满头白发披散,有些凌乱,但并未遮住眉眼。
这人不说话也无表情时,眉眼间似有霜雪之意。
郑云山在此前也设想过这人见到他时会说什么,但没想过对方看过来,开口第一句话便是:“你是谁?”
郑云山第一反应是震惊这人竟把他给忘了,后理智回笼,又觉着不对。
一进一出间,院里人来来去去,住府里的医师来看了,结论是头上的伤未愈,短暂失了记忆,何时会好说不准,总之只能先调养。
看完病医师就该走,只是走前他没忍住回了头再瞅了眼。
床上的人侧眼看来时,似是一眼就望进了眼底深处,把人看了个透彻。
医师和府里人一直没想明白,殿下是怎么捡回来这么个人。
郑云山也没打算让他们想明白,看完病,房间里只留了他,侍女侍卫皆站至门外。
这里没人服侍,郑云山也没指望床上人下来,他自己拉了凳子在床边坐下,一边拉一边简要讲了此前经过。
终于能坐下,他整理好衣袍后一抬眼,没忍住晃了下神,紧急移开视线,暗中呼气试图适应。
尘不染问他:“你不是此前见过我?”
虽说见过,但看这人表现,似是完全不认识般。
“……”
郑云山不知该如何说,只能伸手比划:“……我见你时你还不长这样。”
或者说他从来没看清过这人模样,记忆里全是一头凌乱白发和粗布麻衣。
亦或者说应当没人想到平日里那般模样的人会长这样。
他还记得自己喊了如此久的老先生。
不太好的记忆上涌,郑云山及时停止回忆。
坐床上的人披着侍女帮着披上的外袍,一侧眼,看到了放在矮柜之上的蓝色小珠。
珠子上有一道明显裂痕,暗淡无光泽,像是随处可见的碎珠子般。
郑云山道:“我见着你时你手里就握了这个东西,怕是什么重要之物,所以没扔。”
他看着对方低头看向碎珠,于是问道:“可是想起你是何人了?”
对面人抬起眼来:“我是天下第一人。”
“……”
郑云山站起来关切道:“可是得了癔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