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倒提醒了娄三奶奶,娄凌霜已经是废人了,声名狼藉,自己跟她斗什么。所以狠狠哼了一声,把两个儿子都拉起来,交给了奶妈,朝着花厅内已经被吸引了注意力的众夫人的目光笑道:“没什么事,不过是小孩子打架罢了。”
虽然打了个小胜仗,凌霜脸上神色却并不开心,仍然冷冷的。倒是探雪,得意得很,用屁股撞了撞她,还跟她求表扬道:“怎么样,我不愧是你的徒弟吧。”
“是我徒弟,刚开始怎么还落了下风呢?”凌霜收起因为梅姐姐的事烂透了的心情,逗她道。
“我哪知道玉麟会偷袭啊,卑鄙,胆小鬼!”探雪道。
“连偷袭都想不到,以后怎么打架?”凌霜教她:“你不仅要随时防人偷袭,自己还要学会偷袭,还有,别老是只会抡拳头,人为什么比狮子老虎都厉害,就是会用武器和脑子,知道吗?空手是打不过带武器的人的,还要防这一手……”
她教了探雪一通,也算是倾囊相授了。她本来是最小的,没想到最后还会出生个小探雪,所以她一直是把探雪当作曾经的自己来教的,尤其是她以后要守住这份家业,没有点心气是不行的。
京中规矩大得很,作为未出阁的女孩子,凌霜连出个门都难,但她一点没把自己当成受保护的闺中小姐,还成天想着保护家人。娄二奶奶也是知道这点的,当着众人不说,晚上客散了,自家喝茶,她就表扬了凌霜,道:“冯婉华那嘴脸也够瞧的,自己欺负旁支不算,几个孩子也教得横行霸道的。你今天就做得很好,只是不该当着夫人们……女孩子除了文场,学点武场也是用得着的,不过最好还是一辈子用不着这些功夫,才算命好。”
当时卿云娴月也都在,只娄二爷还在外面陪男客,一家子母女,就谈起了白天的事,卿云老老实实把事情经过都说了,娴月是在场的,又补一两句。娄二奶奶听了,也皱起眉头。凌霜不提还好,一提火气就上来,又开始骂“徐家的畜生”,被娄二奶奶制止了。
“卿云做得很好,人多耳杂,最好是什么都不要说,回来商量。这事也是家务事,我们终究是外人,不好管,就是要管,也要慢慢来,幸好卿云在……”她又表扬卿云道。
凌霜听了就不受用了。
“娴月也在呢,你怎么不夸她。”她又道:“虽然是外人,但我们和梅姐姐一起长大的,梅四姨又和我们那么熟,她们受了委屈,我们怎么能不管,能帮忙还是要帮的。”
“你呀,性子这么急。你怎么不想想,要是她们真想我们知道,怎么回京这么久,梅四奶奶一个字都没跟我提过,还是闹开了才知道呢?可见她们也是想瞒的。她要是跟咱们求助,那没得说,能帮忙我一定尽心尽力帮,但人家都瞒着,你义愤填膺个什么劲呢?不是白讨一鼻子灰?”娄二奶奶虽然说她,但她性子也和凌霜是有点类似的,道:“你们是小姐,这事都别管,横竖明天梅四奶奶还要来吃酒,我找个机会,慢慢问她就是了。你们三个可别卷进这事里去,就当全忘了。要是这事传出去,反而要怪你们的,这事交给我就行了……”
虽然娄二奶奶严令禁止,不让她们管,但三姐妹哪有不关心的,凌霜是不用说,第二天一天都是燥的,卿云也十分悬心,最好笑是娴月,她从来嘴硬心软,嘴上说着懒得管,到了晚上,见凌霜和卿云都在茶桌边等娄二奶奶回来,她也在旁边懒洋洋喝茶,不去睡觉,显然也是关心的。
偏偏第二天忙得很,几个夫人拖着打牌,娄二奶奶回来换衣服,带着黄娘子抱着钱箱子,见三姐妹整整齐齐坐在这,倒吓一跳,道:“你们三个还不去睡觉,干什么呢?”
凌霜哪管这些,追着她问:“梅姐姐的事怎么样了,娘不是说会去问梅四奶奶吗?她怎么说?”
娄二奶奶赶着出门打牌,正在镜子前面着急换衣服,戴首饰,听了就说:“她能怎么说,她早就知道了。不就是那些话,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何况婉琴现在又刚生了小少爷,徐家上下喜欢得跟什么似的,纵使女婿浮躁点,等孩子大了,沉稳了也就好了。”
“这是什么话?”凌霜听得眉毛倒竖:“怪不得梅姐姐不敢和离,家里人都不给她撑腰呢!”
“你别说傻话了。”娄二奶奶笑道:“婉琴自己哪里肯和离,她还劝她母亲呢,说‘到底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况且他素日对我是极好的,就是脾气坏些’,自从生了孩子之后,她母亲接她回来过节,她都说要留在徐家帮忙管家,没空回来。她自己当自己是徐家人了,你让梅四奶奶怎么办?要是闹开来,婉琴大概都要嫌她母亲多事呢。她人前还帮她丈夫瞒呢,你们只知道前天她挨了一巴掌,不知道她后来还找黄家的麻烦呢,黄家的丫鬟不是也看见她挨打了吗?回去大概跟人说了什么,传了些消息出来,结果姚家大奶奶就找上黄家门去了,怪他们在外面败坏她侄子的名声,害得黄家把那丫鬟打了一顿,黄玉琴也禁足在家呢,要柳花宴才出来。不是婉琴说出来,姚夫人怎么会知道是哪个丫鬟传的?还好桃染嘴巴紧,不然连咱们也落不是呢。”
“真是废物。”娴月在旁边冷冷玩手指:“我说得对吧,这事就不该管。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果然应了我之前的猜测,但凡徐家这样的畜生,都是一步步欺上来的,先是言语冒犯,见你没反应,再发脾气,动手动脚的,最后就直接打人了。梅婉琴以前就软弱,她带着丫鬟婆子嫁过去的,有嫁妆,有下人,娘家又在京中,还被欺负成这样。咱们索性别管这事,当不知道就完了,省得惹一身骚。”
“她也是可怜人,你何必怪她呢。”卿云叹道:“既然这样,这也是梅姐姐的选择。”
“什么选择?哪有人天生喜欢挨打?如果能保留目前的一切,让她选挨不挨打,她肯定选不挨打。这算什么选择?大家不过都是在为自己的不作为找借口罢了。”凌霜怒道:“连她自己也是!”
娴月本来想争,听凌霜连梅姐姐身上的软弱都看透了,知道她不会再一意孤行去主持什么正义,也就懒得争了。
“你知道就行了,别去充什么侠客了,人家根本不需要你救,还觉得你添乱呢。有这时间不如心疼心疼黄玉琴的丫鬟吧。难道梅姐姐是人,她就不是人了?”娴月道。
“这才是正话呢。”娄二奶奶道:“天助自助者,你喜欢救人,为什么不救能救的,好救的,非要为一个人把自己卷进去?留着自己,救多少人救不得呢?”
她也是随时一劝,没想到凌霜真听进去了。夫人们到底见得多了,不像她们几姐妹,虽然聪慧,到底年轻,以往都是听说,还是第一次见到身边这样近的同龄人的命运,三人都因为这事,而起了不同的想法,这都是后话了。论行动力,还是凌霜最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