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的,我想干什么事,水滴石穿都要干成,原因我迟早会找到,只是早和晚,你现在不如给我省点事。”凌霜道:“我就直接问了,是不是因为老太君当初的事,就是十七年前,娴月刚出生,我们家举家逃出京城的事?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除了老太君骗了你,把管家的权力给了三房,还有别的事吗?”
娄二奶奶一言不发,之前是装病,现在索性装睡了。凌霜也不急,又问黄娘子:“黄娘子你也是当事人,你说。”
黄娘子犹豫了一下,凌霜立刻道:“你们都不说,我真去问老太太了,给她弄出什么好歹我可不负责。”
“你去你去,真是孽障,消停不了半天,刚回家就闹!”娄二奶奶生气道。
黄娘子当然不可能让凌霜真去问娄老太君,拉住了她,道:“其实当年的事,夫人也都说了,要说起来,夫人当年是吃过大苦头的。只怕小姐你听了都要落泪,以后都不好意思再气夫人了。”
她真把绣墩拿过来,坐在床边,要开始讲故事了。娄二奶奶也只是色厉内荏地说了句“又提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干什么”,但语气也没多少阻止的意思。
“咱们家老太君,现在是装得慈祥了。我大胆说句,当年活脱脱就是个恶婆婆,本来夫人嫁过来,说好是要管家的,生了大小姐之后,她就有点不高兴。偏偏三房又嫁进来,又有冯家撑腰,处处和咱们家要强。当年二小姐一下地,又是个女孩,老太太那嘴脸可够人瞧的,先是说好的管家不算数了,钥匙直接给了三奶奶。月子里没一句关心不说,话里话外还有让纳妾的意思,最难听的一句话,说是‘有些女人就是一直生女儿的,随母亲,嫁了谁都是一直生女儿’,话里话外,连咱们家老夫人也捎带上了。咱们夫人那时候也年轻,火气旺,当时就吵起来了,为这个,大闹了一场,月子里也没做好,落下病根,在扬州几年才调养好的。”
凌霜立刻抿紧了唇。
“我小时候听过,所以那时候离京就是为这个,是吧?”
黄娘子眼睛都红了。
“说起离京的事,那真是一腔苦水。当初为老爷求官的辛苦就不说了,花了多少钱,费了多少心。不过咱家老爷还是好,不是一味愚孝,愿意走得天远地远,要换了别人,不知道咱们还得在这火坑里煎熬多少年呢。离京的时候,可是大冬天的,夫人才刚出月子,要不是府里实在待不下去了,谁会在那时候上路?我记得那时候大小姐还不会走路,二小姐还在襁褓里,下大雪,奶娘抱着大小姐,我抱着二小姐,在码头坐船。偏偏船又迟迟不来,说是冻住了,等到了三更,马车里都冷得跟冰窟似的。二小姐就是那时候坐下的病根,本来怀胎的时候就忧心煎熬,所以出生就体弱,一路行船,一路病,看了多少大夫,都说不中用了,养不大的。夫人养大二小姐,花了多少钱,多少心血……”黄娘子又绕回来道:“所以小姐说夫人偏心,真是冤枉夫人了,夫人最多是和二小姐性子有点不合,所以不亲近罢了。”
凌霜听下来,倒也没什么新事,皱着眉头道:“那也说不通啊,从来只有越娇养的孩子,父母越疼,娘怎么反而不喜欢娴月呢。”
娄二奶奶气得拿枕头扔她。
“合着黄娘子说了这么一大篇,你听下来,还在说我偏心,一句心疼我的话都没有,真是讨债鬼!”
“一码归一码嘛。当年的事,我迟早让老太君给你低头道歉,不然光心疼有什么用。但娴月的事,也真要解决了,我看她也有点怪,明明和贺云章已经两情相悦,怎么还这么犹豫嫁不嫁呢,别是因为娘的缘故吧……”
“她不嫁正好,别整日在我面前作威作福的。留在家里,等明年花信宴,看她还刺不刺我了。”娄二奶奶道。
“你别这样说,到时候又说你是咒她了。”凌霜挨着她手臂,认真道:“其实我知道娘再怎么发脾气,对咱们总是没有恶意的,只是娴月不知道,她和娘没有我们之间的信任,其实人和人的关系就是这样,有信任,偶尔有摩擦也能包容,没有信任,一点小事也会造成误会。我相信娘不会咒人,何况是咒娴月,药的事,老太妃说的偷天换日的事,也是一样。但娴月不知道,就好像娘也不愿意跟她道歉一样,有些裂痕就是这样越来越大……”
一席话说得娄二奶奶眼泪都下来,她把头别去一边,道:“少在这花言巧语,你不就是让我去跟娴月低头道歉吗?”
凌霜比卿云更了解她的性格,知道这就是服软的意思了。刚要趁热打铁再来几句,只听见外面有人敲门,黄娘子出去说了几句,娄二奶奶道:“不许开门,跟娄子敬说我病了!让他滚去书房睡去!”
黄娘子却喜滋滋进来了,道:“夫人,是大喜事呢。”
“什么喜事?”娄二奶奶顿时来了精神。
黄娘子看了凌霜一眼,笑道:“秦侯爷来拜访了,说这段时间多有得罪,二爷在招待,我进去看看,执的也是子侄礼呢。”
上一个执子侄礼的现在都已经提亲了,也难怪黄娘子激动。
“我把你这无法无天的小孽障!”娄二奶奶立刻给凌霜拍了几下:“
你和秦翊还有往来,怎么不说!回家半天,就知道管这些婆婆妈妈的事,自己的终身大事一点不提……”
“你别去,”凌霜没想到即将大功告成之际被打断了,道:“我自己心里有数,你别搅合,再搅合,我又要去和老太妃‘谈心’了。”
娄二奶奶立刻觉察到了她话里的意思,把她打量一下,顿时笑了,显然已经猜到端倪。
“去,你现在就去!”她得意地道:“你当老太妃有什么权力呢?要真秦翊铁了心娶你,别说她,官家都没奈何。秦家什么家世,官家正避讳着呢,怕人说他苛待功臣,凌霜,你别整天跟我斗心眼,当我不知道你和秦翊的关系呢。你刚还说替我跟老太君讨公道,你和秦翊成了,别说讨公道,老太君估计自己就要跟我道歉了,你要有孝心,就老实跟我说了,你和秦翊什么情况的,到哪步了?”
不怪娴月说她偏心,贺云章送个药,她直接质问两人名分。到了凌霜这,私下交往没少过,她一点不质问,反而直接追问起到哪步了。
“唉,我真烦死了。”凌霜直接爬了起来:“你等着,我现在就去把秦翊揍一顿,打跑他。”
“你敢!”娄二奶奶已经直接换起衣服来:“要打也是我先打,我倒要看看,秦侯爷之前在我面前那样不客气,今天见了我,要不要行礼?哼,秦家又如何,‘把京兆尹召过来’,多威风,他秦翊也有今天啊!现在知道执子侄礼了,以后不愁没有他磕头敬茶的那天!”
凌霜拿她有时候也是没办法,只得一起去了,见了秦翊,把他带到一边说话,没什么好声气,道:“你来干什么?”
秦翊笑起来:“来看看娄小姐需不需要支援。”
“犯不着。”凌霜道:“不过有个忙要你帮下。”
“什么忙?”
“娴月的回春丸里,有一味血芝非常难得,你看看能不能找到。这味药是贺云章找到的,心倒是真心,但是娴月心思重,我怕她是因为这个有心事。”凌霜见秦翊不解,告诉他:“聘礼归聘礼,但娴月不欠贺云章什么,要嫁,也是清清爽爽嫁过去。就是要用血芝我们自己家也用得起,我还在这呢,轮不到贺云章给她撑腰!”
秦翊也回想了一下,道:“行,我回去找找。”
整个宫中也只有四两的血芝,如果真有人找得到,也只能是秦家了。
“血芝珍贵,我现在可能还不起,毕竟我只有一船瓷器,还要做本钱呢,但我可以陆陆续续用别的东西还你,总有一天能还完。”凌霜先发制人:“你要敢说不用还,我一定揍你。”
“好。”秦翊笑了:“我等着你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