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弘昼都是个没心没肺的,觉得整日在紫禁城和皇上在一起也是挺好的,可如今他却是微微叹了口气道:“阿玛,我好想额娘,好想哥哥……还想念橘子。”
得,这次他依旧在自己的思念名单中依旧漏掉了四爷。
四爷难受,但是四爷死鸭子嘴硬,他就是不说。
到了最后,他再一次叮嘱道:“如今皇阿玛的病尚未大好,你要记得可千万不能惹皇阿玛生气的。”
这等话弘昼听的是耳朵都起茧子了,连连点头称好,下一刻他更是听到四爷道:“……按理说你年纪太小,如今进学堂念书都够呛,学骑射更是危险得很,每日在校场虽有谙达在身边守着,但一定要小心。”
“皇阿玛送给你的马驹乃是西域才有的汗血宝马,
此等马性子激烈暴躁(),吃软不吃硬?()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但若认准了主人这辈子就再无二心,每次你上马之前可以喂它吃些东西,或与它说说话,兴许它就不会将你摔下来了。”
弘昼点头称好,可话说到一半,他却想起了什么似的,忙道:“阿玛,今日您是专程过来看我的吗?”
他知道四爷一向很忙的。
四爷向来是个情绪内敛之人,如今眼神扫向别处,有点不好意思,却还是微不可察点了点头。
弘昼一下就抱住四爷的胳膊,脸上都是笑意:“阿玛,我就知道您是喜欢我的。”
他还记得当初年侧福晋有孕之后,常嬷嬷私下与耿格格讨论过这事儿,说等着年侧福晋的孩子生下来之后王府中所有的孩子都得往后靠一靠,但这话他可不信。
四爷不知该如何接话。
好在与弘昼在一起,压根就不需要四爷绞尽脑汁想话题,下一刻就听到弘昼道:“不过阿玛,您怎么知道如何驯服香橼?”
四爷苦笑一声,道:“因为当年皇阿玛曾送过这样一匹马给你十四叔。”
他与老十四关系并不亲厚,相较于他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老十四与老八等人关系更为密切。
前几年老十四得了皇上所赏的那匹汗血宝马,不光他,一众皇子都羡慕得很,当时众人更是七嘴八舌,说如何驯服这匹汗血宝马,老十四是何等意气风发,招呼着老八等人前去试一试马。
弘昼拉长声音“哦”了一声,凑近他道:“阿玛,您是不是吃醋了?”
四爷哪里肯承认:“没有。”
弘昼低声道:“阿玛,您就是吃醋了。”
四爷又道:“我没有。”
弘昼冷哼一声,嘟囔道:“我知道,您肯定是吃醋了,只是不好意思承认罢了。”
“不过十四叔是您弟弟,您吃十四叔的醋做什么?就像我与哥哥一样,我从来就不会吃哥哥的醋,哥哥也不会吃我的醋。”
这个道理,四爷又何尝不知道,只是他与老十四之间哪里能比得了弘昼与弘历之间的关系?
可这些话,四爷不好与弘昼说的。
他从小与一众兄弟们就是面和心不和,看似和睦,却是尔虞我诈,所以上次弘时联合弘晟吓唬弘昼,他才会这般生气,他巴不得弘昼兄弟三人如亲兄弟一般互帮互助。
今日弘时敢吓唬弘昼,是不是明日弘时就敢作弄弘昼?后日就敢害弘昼?
弘昼是半点不知道四爷在想些什么,如今与四爷去一旁喝茶略歇了歇,刚要起身时却是“哎呦”叫了一声。
四爷忙道:“怎么了?”
弘昼指了指自己的左膝盖:“阿玛,我腿疼。”
四爷蹲下,掀开他的裤脚一看,只见他的膝盖青了一大块,皱眉道:“想必是你方才从马上摔下来伤到了,这几日歇一歇吧,等着伤好了再练习骑马也不迟。”
弘昼摇摇头,低声道:“不行,哥哥说了,做什么事情都要持之以恒的。”
() 他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只觉得膝盖疼的厉害。
四爷道:“很疼吗?”
弘昼点点头?()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轻声道:“很疼,不过不要紧,皇玛法说过练骑射总有磕磕碰碰的时候,回去之后用药油揉一揉就好了。”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不过如今我走不了了,怎么回去擦药油?”
他看向四爷,笑道:“阿玛,不如您背我吧?”
四爷一愣。
满人有老话说抱孙不抱子,就怕将儿子养的太娇气了,连抱儿子都不成体统,更别说背儿子了。
一旁的苏培盛连忙道:“五阿哥,不如让奴才来背您啊?”
弘昼摇摇头,坚决道:“不,我就想要阿玛背我,阿玛还没背过我呢。”
“我听星德哥哥说,原先他小时候,他阿玛还经常将他举在头顶去看花灯了……”
这话说着说着,他声音就大了起来,大有一副“若是阿玛不背我就不罢休”的架势。
四爷生怕弘昼又拿出在雍亲王府那老一套,开始一哭二闹三打滚来,若真是如此可就是丢脸丢到家了,便微微蹲下身子,道:“好了,你上来吧。”
弘昼一跃而上,胖胖的身姿灵敏的不像腿受了伤,更是伸出胖乎乎的胳膊将四爷的颈脖紧紧环绕住:“阿玛,我好了,起来吧。”
四爷就这样背着他一步步朝乾清宫方向走去。
乾清宫与校场是两个不同的方向,也就是说四爷到乾清宫要穿过小半个紫禁城,如今顶着众人好奇的目光,耳畔更是传来弘昼絮絮叨叨的声音:“阿玛,我重不重?我知道我虽然有点胖,但我还小,应该是不重的,就连惠玛嬷都说小孩子要长得白白胖胖才可爱。”
“若是您觉得我太沉了,就坚持一下就好了。”
“阿玛,您有没有背过别人?有背过三哥吗?”
“阿玛,皇玛法有没有背过您?”
……
他的话之多,给了四爷一种错觉,好似自己又回到了雍亲王府似的。
可是,这等感觉好像也不差。
毕竟雍亲王府少了弘昼,好像冷清了许多。
四爷就这样背着弘昼一步步到了乾清宫。
到了乾清宫,几个大臣刚好从御书房离开,瞧见这一幕只觉得自己像见了鬼似的——雍亲王看似对何事都不上心,竟如此宝贝他这个儿子?
四爷也是有苦说不出,若寻常大臣这般打量也就打量了,但这一行人走出来的却有个隆科多的。
隆科多乃是故去孝懿皇后的亲弟弟,是他名义上的舅舅,虽说孝懿皇后已故去多年,但他一直与佟佳一族仍有来往,每逢节气,不仅会备上厚礼去佟佳府上,甚至还会亲自过去一趟。
故而,隆科多与自己这位便宜外甥一向有几分交情,当即见状就上前道:“雍亲王。”
四爷却不敢在隆科多跟前托大,将弘昼放下来,喊道:“舅舅。”
隆科多的眼神在他面上停
() 留许久,只觉得四爷今日是不是吃错药了,待看到四爷面上与平日一样半点表情都没有,这才将疑惑收进肚子里:“雍亲王,你,你这是……”
他指了指弘昼,问出了方才一众臣子的心声。
弘昼脆生生道:“舅公。”
说着,他更是咧嘴笑道:“方才我不小心骑马摔伤了腿,所以阿玛就背着我过来了。”
“舅公,我时常听阿玛说起您了,说您统领京城所有步军,很是厉害!”
隆科多如今也是当玛法的人,瞧见弘昼不免想到家中幼孙,笑道:“哦?这话可是当真?”
他虽一直与四爷有所来往,也知道四爷看似不争不抢,实则对那个位置也是有野心的,但他对四爷的示好却一直都是不主动,不拒绝。
他知道,自己身负佟佳一族的兴衰荣辱,站队这事儿得慎之又慎,故而一直对四爷是持观望态度。
作为便宜舅舅,他对四爷的能力也是知道的,却害怕千辛万苦扶持四爷坐上那个位置,到了最后却落下不得善终的下场,毕竟四爷一贯清心寡欲,没什么人情味,如今看到这一幕,他只觉得四爷是外冷内热。
弘昼点点头,脆生生道:“真的,要不我怎么知道您统领京城所有步军了?”
隆科多顿时来了兴趣,笑道:“那小阿哥倒是与我说说,你阿玛还与你说过我什么?”
弘昼认真想了想,道:“阿玛好像没说过您什么,不过阿玛却说过故去的皇玛嬷,说皇玛嬷曾抚养阿玛长大,只可惜皇玛嬷命不好,早早去了,若是皇玛嬷还在世,阿玛一定会好好孝顺皇玛嬷的。”
他口中的“皇玛嬷”自然指的是故去的孝懿皇后。
历史上四爷之所以能成为最后的赢家,足见其城府之深,即便当着儿子和最亲近的人也能做到毫无破绽。
四爷这才想起自己不过曾在孝懿皇后的冥寿提过一两句,却不曾想这话竟叫弘昼记在心里。
隆科多神色微动,他是孝懿皇后最小的弟弟,与孝懿皇后感情很好,当即就道:“我代故去皇后娘娘谢谢王爷了,若是皇后娘娘泉下有知,定会感到欣慰的。”
这话说完,他这才离开乾清宫,在外头,他一贯与四爷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的,朝臣与皇子来往过密,是会惹得皇上不喜的。
弘昼见他离开,便挥舞着胖手臂道:“舅公再见,以后您若是有时间就来我们家玩。”
隆科多都已经转身走了,可听到这声音就回身道:“好,舅公有时间就去看你。”
弘昼一直目送隆科多离开后,这才拽着四爷的手朝御书房走去,更是低声道:“阿玛,我们有时间接舅公来我们家玩好不好?”
他就算是个史盲,也知道隆科多与年羹尧是辅佐继承大统的关键人物,就想着替四爷好好拉拢拉拢隆科多,只有来日四爷顺利登基,他才能快快乐乐当他的咸鱼·和亲王。
四爷看他走路是一瘸一拐的,多少还是有点心疼,笑道:“你怎么这样喜欢你舅公
?”
弘昼很少这样无缘无故喜欢一个人的。
弘昼大眼睛滴溜溜直转(),可不敢说实话的:“因为他是我的舅公啊?()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是我的亲人,所以我就喜欢他……”
他知道四爷并不好糊弄,好在走进去御书房,皇上一看到他这一瘸一拐的,还未等四爷开口说话,就放下奏折道:“弘昼,你这是怎么了?”
弘昼轻声道:“皇玛法,我没事儿的,就是骑马时不小心将腿摔伤了。”
皇上顿时就起身走了过来。
魏珠一见,极有眼力见的将弘昼抱到了炕上,更是将弘昼的裤腿撸了起来。
皇上赫然见着弘昼膝盖上青紫了一大块,当即是眉头一皱,不悦的眼神就落在了四爷面上:“方才你与朕请安之后可是去了校场?你这个阿玛是怎么当的?怎么叫孩子摔成这样子?”
四爷:???
他还记得当初他们一众兄弟们刚学骑射时,哪个不是浑身青紫?偶有像老五那样娇气的想要歇一两日,皇上都不答应,甚至太后娘娘亲自出面都不行,皇上更是言之凿凿道:“这等小伤小痛算什么?若咱们祖先人人都像你们这样,如今我们怕是沦落到关外啃树根了!”
那时候老五可怜的啊,是一边骑马一边掉眼泪。
他觉得皇上未免将弘昼看的太娇贵了些,想了想,大着胆子道:“皇阿玛,弘昼是男儿,摔摔打打的才能长得壮实,方才儿臣过去时,见弘昼从马上摔下来不哭不喊的,反而还闹着要再去骑马,儿臣深以他为荣……”
皇上一听这话,眉头皱的愈发厉害,劈头盖脸训斥道:“你是怎么当阿玛的?见你儿子都摔成这样子,还好意思说以他为荣?是不是非得将他摔出个好歹来,你才甘心?”
四爷:……
四爷委屈,但四爷想说,却是不敢说。
他扫了一眼坐在炕上荡着小短腿,正专心致志吃枇杷的弘昼,强撑着笑道:“是,皇阿玛教训的是,是儿臣的错。”
皇上是冷哼一声,懒得再搭理他,这矛头又对准了魏珠来:“你也是在朕跟前伺候的老人了,弘昼都伤成这样子,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请太医?”
魏珠连声应是:“奴才该死,奴才这就差人去请太医。”
正因他跟在皇上身边多年,所以才觉得皇上不免有些小题大做,就连皇上自己骑马受伤了,也是拿药油揉一揉就好了。
弘昼仍在专心致志吃糕点。
不得不说,骑马是个体力活,方才他忙着与马驹斗智斗勇,顾不得饿,一到了乾清宫,只觉得自己饿的能吃下一头牛。
这下他是专心致志吃着东西,就连皇上与自己说话一时间都没顾得上:“……啊?皇玛法,您在与我说话吗?”
他一抬头就看到了皇上那关切的眼神。
皇上道:“朕问你这伤还疼不疼。”
还未等弘昼说话,他就道:“朕就该命人将这马驹训好了再送给你的……罢了,这几日你就继续玩吧,等过几日你那马儿训好了再开始学骑射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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