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失魂落魄走出了纳喇府。
谁知更伤心的事来了,瓜尔佳·满宜知道弘昼今日要来找纳喇·星德,已坐着马车在纳喇府邸门口等着,她一瞧见弘昼出来了,就忙迎了上去,期待道:“弘昼,怎么样?”
弘昼唉声叹气,摇了摇头。
瓜尔佳·满宜的眼泪顿时就像不要钱似的掉了下来,她向来情绪外露,如今竟不顾在纳喇府邸门口,竟放声大哭起来。
一声接一声。
弘昼只觉得这声音比寒风还要刺骨。
他就要拽着瓜尔佳·满宜上马车,可瓜尔佳·满宜的犟性子上来了,说什么都不肯上去,抹着眼泪嚎啕道:“弘昼,你不是说你这法子一准好使吗?你不是说你帮我把他狠狠骂一顿,他就能回心转意吗?”
“弘昼,你这法子怎么一点用都没有?”
弘昼也是一个头两个大,一面劝瓜尔佳·满宜别哭了,一面又道:“我,我也不知道啊!”
他从前看电视上可都是这样演的啊。
瓜尔佳·满宜站在寒风中狠狠哭了一通,最后还是弘昼拽着她上了马车,更是再次打包票将这等事包在他身上。
瓜尔佳·满宜的眼泪这才止住。
她虽知道弘昼只是个四岁的小娃娃,却也是见识过弘昼的聪明伶俐的,更何况除了弘昼,她也无人可相信。
如此一来,接下来弘昼是更忙了。
他每日陪着弘历前去诚亲王府后,就像狗皮膏药似的黏着纳喇·星德,为了瓜尔佳·满宜的终生幸福而努力。
今日说瓜尔佳府上又有人去提亲。
明日说恒亲王府的弘晊对瓜尔佳·满宜一见钟情,十分喜欢她那洒脱外向的性子。
后日说算命的道士夸瓜尔佳·满宜有旺夫之相,谁人若是能娶了她定能众生幸福。
……
只是,弘昼就差将嘴皮子都说破了,纳喇·星德仍是不为所动。
弘昼是万万没想到自己不过四岁就要因感情之事而烦心,还是因为别人的感情烦心。
可他向来是撞了南墙都不回头的性子,只觉得是自己的药下的还不够猛。
这一日,他前去诚亲王府学堂难得没有告假,老三与柳老先生都觉得奇怪的很,但并没有多
问。
正偷偷打盹的弘晊只觉得不对劲,即便他睡着了,也能感受到一阵阵目光紧紧追随着自己。
弘晊睁眼一看。
弘昼正盯着他。
弘晊换了个姿势,继续打盹,却感受到那目光愈发炙热。
他没法子,继续换了个姿势。
接下来整整一堂课里,不管弘晊变换了何等姿势,弘昼那炙热的眼都一直紧紧跟随着他。
下课后,忍无可忍的弘晊找到弘昼,耐着性子道:“弘昼堂弟,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弘晊乃恒亲王府次子,十五六岁的年纪,乃瓜尔佳侧福晋所出,性子纯善,模样出众,唯有一点,就是与弘昼一样不喜念书,喜欢玩闹。
正因他与弘昼臭味相投,不,应该说是志同道合,所以两人即便差着十来岁,也能玩的到一起。
毕竟整个学堂就他们俩不爱学习,弘晊不和弘昼玩,也实在没人玩了。
弘昼笑嘻嘻将满满一匣子柿饼递到弘晊跟前,笑眯眯道:“弘晊堂兄,喏,我记得你与我说过一次的,你最爱吃柿饼,这是我专程给你带的了。”
若换成机灵些的人定会觉得不对,但憨憨的弘晊半点没多想,拿起一块柿饼就咬了起来:“嗯,好吃。”
“弘昼堂弟,你不愧是刚过了生辰的人,的确是长大了。”
弘晊连吃两三块柿饼,弘昼这才道:“弘晊堂兄,你吃了我的柿饼,就要帮我的忙。”
他眼见着弘晊要将嘴里的柿饼吐出来,好在他早有防备,伸出胖乎乎的小手一把就将弘晊的手捂住:“可不准吐,皇玛法说过不可浪费粮食的。”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我不管,你就得帮我的忙。”
“这事儿简单得很,你就跟着我去纳喇府上走一趟就好了,演一场戏就行,以后我天天带柿饼给你吃……”
在弘昼的软磨硬泡下,弘晊没办法,只能答应下来。
到了下午,弘昼便带着弘晊一起告假,两人去了纳喇府上。
弘昼最近对纳喇·星德很有些意见,这些日子只要纳喇·星德在家,他每日都过来,可与纳喇·星德说起别的事情来,两人关系仍像从前一样和睦,唯独说起瓜尔佳·满宜,纳喇·星德就一脸沉默。
弘昼将弘晊一带到纳喇·星德面前,介绍道:“星德哥哥,这就是我时常与你说的弘晊堂兄,他打算过几日就与满宜姐姐提亲啦。”
纳喇·星德面上仍没什么表情,含笑道:“小阿哥。”
弘晊瞧着这位堂姐夫,想着弘昼与自己交代的话,到底还是有些难为情的,磕磕巴巴道:“姐夫不必见外,我,我……今日来找你是为了告诉你,我打算过几日就与满宜姑娘提亲的,她,她实在是个好姑娘。”
“你错过了她,是你没福气。”
“虽然我知道她的心思,但不要紧,那样好的姑娘,只要我对她好,相信她总有一日会知道我的好的。”
纳喇·星德颔首道:
“你说的没错(),满宜……她的确是个好姑娘。”
弘晊下意识看向弘昼℅()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一副“快,告诉我接下来怎么说”的表情,他虽年纪不小,可对男女这等事却一窍不通。
弘昼冲他直使颜色,恨不得就差脱口而出:你继续看着办啊!
两人就这样眉来眼去。
纳喇·星德就这样静静看着他们两个表演。
到了最后,弘晊只能磕磕巴巴道:“嗯,我,我……觉得满宜是个很好的姑娘,姐夫,你要是不娶她你肯定会后悔的……”
他越说心里越没谱,生怕落得明日真要求娶瓜尔佳·满宜的下场,他连瓜尔佳·满宜长得是高是矮是胖是瘦都不知道,嘴巴一瘪,道:“弘昼堂弟,我,我编不下去了,这简直比我念书还难。”
“你送我的柿饼,我明天多带给几盒还给你就是了。”
“弘昼堂弟,我,我就先回去念书了,若是回去晚了,先生该说我了。”
话毕,他便是逃一般的跑了,唯恐迟上一步,就要被弘昼抓住问罪。
弘昼怯怯看了纳喇·星德一眼。
他还是第一次在纳喇·星德面上看到这等难看的表情,当即就嗅到危险的气息,抬脚就要跑。
可他刚跑没几步,就被纳喇·星德提溜了起来。
纳喇·星德正色看着他,道:“弘昼,从前你不管怎么胡闹,我都没说过你,但满宜是姑娘家,你怎可拿她的终身大事当作儿戏?”
“我知道你向来与弘晊关系好,可弘晊是男儿,粗枝大叶的,若一时酒后将这件事说了出去,你要满宜如何自处?”
“自古以来,女子的处境本就比男子更艰难,这等事若真叫旁人知晓,旁人定会将此当做笑料,笑话的是谁?还不是满宜?”
“这件事,你是做的不对。”
弘昼梗着脖子道:“星德哥哥,我知道分寸的,早在弘晊堂兄过来之前,我逼着他对天发誓过的,若是他将这事儿告诉别人,就要以后一辈子再也吃不上柿饼……”
他是越说越没底气,最后苦着脸道:“星德哥哥,这次我知道错了。”
纳喇·星德怎会与他一般见识,摇摇头苦笑道:“弘昼,我知道你是好意,只是如今我并无心谈情说爱,也无成亲的打算。”
“若你想要来找我玩,想来纳喇府上,我敞开门欢迎,可若你再要因满宜而来,那就不必来了。”
“弘昼,你还小,很多事情都不懂,世上男女之事,就像当初我与郡主一样,有了希望才会失望,当初我与郡主刚成亲,郡主对我爱搭不理,我只会觉得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
“如今想必满宜也是如此想的,你一次次将事情包揽在你的身上,给了满宜希望,更会叫满宜失望。”
弘昼懵懵懂懂点了点头:“星德哥哥,这次我真的知道错了。”
纳喇·星德摸了摸他的头,没有接话。
弘昼失魂落魄离开了。
他去找了瓜尔佳
() ·满宜,瓜尔佳·满宜听到这话许久未回神,好一会才脸色苍白道:“弘昼,我知道了。”
“这事儿,就多谢你了,以后就不必再提了吧!”
弘昼还想再劝上几句,可瓜尔佳·满宜却已噙着眼泪摇头道:“不,不要说了,弘昼,你走吧,我累了,想要歇一歇。”
弘昼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沉默的瓜尔佳·满宜,他虽不放心,却还是被瓜尔佳·满宜身边的丫鬟给送走了。
那丫鬟是瓜尔佳·满宜的贴身丫鬟,从小与她一起长大,如今见自家主子受到这样的委屈,眼里也是噙着泪花:“五阿哥,这些日子您还是别来了吧,奴才跟在格格身边十几年,还是第一次见格格这样子,可见格格是真的伤心了。”
弘昼自责极了。
接下来几日他都愁眉苦脸的。
到了腊八节这一日,皇上派人请四爷带着福晋与几个孩子进宫喝腊八粥。
如今李侧福晋被软禁,年侧福晋名义上在养病,实则也在被软禁,所以一大早四爷就带着严肃的福晋,沉默的弘时,老成的弘历,愁眉苦脸的弘昼。
隔着老远一看,众人就知道这是一家子。
四爷带着一家去寿康宫与永和宫转了一圈后,这才去了大殿领腊八粥,相较于高高兴兴的旁人,他们这一家子则是气压低沉沉的。
皇上步入大殿,率先看到的就是四爷这一家子。
不过即便没有格格不入的这一家子,皇上一进来也定会下意识找寻弘昼的身影。
若换成往日,皇上一进来,弘昼的眼神也会直勾勾追随皇上,祖孙两个更会相视一笑,别提多有默契。
难得瞧见愁眉苦脸的弘昼,皇上多少有点不习惯,下意识皱了皱眉。
莫不是老四又训斥了弘昼?
这个老四也真是的,大过节的训孩子做什么?
皇上心思笃定。
等四爷带着福晋上前磕头时,皇上脸色淡淡,态度更是冷淡。
四爷隐约猜到了什么,但剩下的一众皇子们却忍不住泛起嘀咕来——皇阿玛前些日子恼了老八还说得过去,如今老四怎么了?他最近老老实实啊,皇阿玛又在不高兴什么?
皇上作为上位者,他的一举一动牵动着在场每个人的心。
等着宴会开始后,皇上的眼神更是时不时落在弘昼面上,眼瞅着弘昼还是苦着一张小脸,面前的珍馐并未怎么动过,是愈发担心。
很快,皇上就说殿内地笼太热,所以想要出去走走。
一众皇子们心里更是七上八下的。
大过节的,皇阿玛肯定是心里不高兴。
不然好端端的,怎么要出去散心?
一个个的顿时回想方才可有说错了什么话。
皇上一出去,就吩咐魏珠道:“想法子将弘昼带过来,对了,再命御膳房做几道弘昼爱吃的菜,如今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吃东西可不成。”
魏珠应声下去。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一脸苦兮兮的弘昼就跟在魏珠身后走了进来。
平日里他看到皇上十分高兴的就冲了过来?[()]?『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今日却怏怏请安道:“皇玛法。”
皇上心疼道:“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朕瞧着你一晚上都不高兴似的,也没有什么吃食。”
说着,他更是道:“可是今晚上的饭菜不合你胃口?看,这是朕命御膳房给你另做的几道菜,来,快趁热吃了。”
弘昼拿起筷子,长长叹了口气,却又将筷子放了下来:“皇玛法,我没有胃口。”
这等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实在是稀罕!
皇上正色道:“这是怎么了?你阿玛训斥你了?”
弘昼摇摇头:“不是。”
皇上狐疑道:“那是怎么一回事?你说来与朕听听,兴许朕还能帮你出出主意!”
弘昼想着纳喇·星德与自己说话,顾及到瓜尔佳·满宜的名声,原不想再与众人说这些事的,可想着皇上是他最相信的人之一,便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说了。
当然,他也不是那等没分寸的人,会将怀恪郡主做下的那些丑事都道出来,只说纳喇·星德与怀恪郡主关系不好而已,最后更是叮嘱道:“……皇玛法,满宜姐姐是姑娘家的,这等事你可千万别与旁人说。”
皇上连瓜尔佳·满宜是谁都不知道,倒是对纳喇·星德也几分印象,却也是印象不深,自不会有闲心与旁人说这些事:“你居然因这等事不高兴了好几天?”
弘昼点点头,怏怏道:“对。”
皇上笑道:“这有何难,朕帮你出出主意就是了。”
弘昼是眼前一亮。
皇上是谁啊!
在历史上,皇上不仅以千古一帝著称,更是妃嫔,子嗣众多而出名,可谓真正的大情圣,要不然光孙子都已过百人了。
皇上瞧他这般模样,给他夹了一筷子松鼠鳜鱼,笑道:“上次你在乾清宫住的那些日子,朕记得你最爱吃的就是这道松鼠鳜鱼,来,尝尝看还不是当初的味道。”
“朕既说帮你,就不会食言,只是你得先乖乖吃饭才是。”
弘昼自是相信皇上的,当即就大快朵颐起来。
他心情一好,话也多了起来,喋喋不休起来:“皇玛法,您不知道,满宜姐姐真的是个很好的人,若我是星德哥哥,定连夜上门提亲,这样好的姑娘被人抢走了怎么办?”
“偏偏星德哥哥不知道珍惜,可真是把我气坏了,您说说哪里有他这样的人?”
……
他絮絮叨叨说个不停,不知不觉竟比平日里吃的好多些,到了最后更是正襟危坐道:“好啦,我吃好了,皇玛法,您快说吧。”
真·海王·皇上不急不缓道:“弘昼啊,如今你还小,觉得自己付出一片真心就该有回报,可有些时候,旁人不会不珍惜你的真心,还会嫌你腥得慌。”
“这也是朕要教你的道理,不管何时何地,你最爱的那个人只能是自己,若是连你自己都不珍惜自己,还能指望别人来爱你吗?”
“听你所说,纳喇·星德的品性极好,怕耽误了瓜尔佳·满宜,暂不论他这个想法是对还是错,但许多时候,感情这等事也是讲究技巧的,我若是纳喇·星德,只怕我也不会接受瓜尔佳·满宜。”
“世间情情爱爱,最下等的是一片痴心,要什么给什么,中等的是若即若离,最上等的则是求而不得,琢磨不透……”
弘昼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皇上。
不愧是康熙帝!
说起这等话来,真是一套一套的,真是行家啊!
即便他听的懵懵懂懂,也不耽误他一脸憧憬看着皇上:“皇玛法,您说的有道理极了,那满宜姐姐应该怎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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